第1卷 第7章 導彈人(1 / 3)

《Missile

Man》

管它水蚤還鯨魚,活著的都不順眼。

任性妄為的男子,導彈人覺醒了。

拿些什麼喂食,拿些什麼喂食,拿些什麼喂食。

才不是這種鬼東西。呀呀呀呀~~~

「我好想變成導彈人哦。導彈人真酷,我現在整個人都充滿著導彈人的fu哪。」

阿茂把一個女人的頭砍下來,手法像采收西瓜,一麵嘀嘀咕咕。

這家夥每次一生氣,和我一起出去「解悶」時,總是放同一卷帶子,樂團THE

HIGH-LOWS的《Missile

Man》(注:叫THE

HIGH-LOWS是日本搖滾團體,一九九五年成軍,二〇〇五年宣布停止活動。成車初期多巡回校園演出,《Missile

Man》(導彈人)一曲為正式出道代表作。)。阿茂這白癡居然還窮極無聊地把一卷九十分鍾的帶子,全拿來反複錄了《Missile

Man》這首歌。

那天,我照例一大早就被迫聽著這卷白癡錄音帶,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腦袋受導彈轟炸的程度,就跟科索沃差不多,慘不忍睹。THE

HIGH-LOWS那群人的想法我也頗有同感,但就搞不懂那小子為啥想當什麼導彈人。

「阿茂,你自己大概沒發現,但你的程度真的低得可憐耶。小時候沒讀過什麼名人傳記嗎?像是《優秀的甘乃迪兄弟》或是《夢想翅膀的萊特兄弟》之類的,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出版社來學校推銷,騙走我們零用錢的那些書。」

「那些對我來說都像狗屎,根本懶得理。追根究柢,剛哥你跟我的悟性不同啦。嗯,不一樣,差太多了。」

「狗屎如果能發明飛機,那也是鑽石級的屎啦。劈頭就莫名其妙,導彈人?什麼玩意兒嘛!聽起來像個零食的牌子。至少一個大男人在砍斷婊子脖子時,講出這三個字就不搭軋啦。」

我第一次揍阿茂,是發現那小子想偷我的腳踏車,至於我們倆成了朋友,則是在那一星期後。那天我的腳踏車真被不知道哪來的白癡幹走,覺得自己像在西伯利亞被洗劫一空的我,頂著一臉衰相,在腳踏車停車場晃來晃去,打算找個比我更糊塗的家夥當替死鬼,偷走他的車。

「這種偷法保證馬上被條子攔下來哦,大鎖整個破壞掉了嘛。」

我挑了停在暗處的一輛腳踏車,用鐵棍撬開大鎖,達成目的時,阿茂突然對我說。

「少羅唆。」

「輪軸彎掉就不能騎了啦。這根本就像不用潤滑凝膠直接插進人妖的小菊花硬幹,絕對不可以這麼粗暴啦。要鎖定上鏈鎖的,而且要挑不用鑰匙而是號碼鎖的。」

「你是人妖啊?號碼鎖?要怎麼知道開鎖號碼?」

阿茂在旁邊找了輛車,兩三下「啪啦」一聲,解開鎖鏈。

我把鐵棍扔進阿茂推到麵前的那輛腳踏車籃子裏。

「像我這種技術不好的人,注定骨子裏就是個勞祿命的藍領階級啦……話說回來,這輛車感覺像個老頭在騎的耶。」

「要偷的話,這種最理想啦。太貴的車會引起車主注意。順便告訴你,我的菊花沒被插過哦,讓你失望啦。」

阿茂直挺挺地伸出右手,掌心放著一包已經打開的爽口糖。

「這輛鐵馬送給你,你得請我喝咖啡,去一般的家庭餐廳就行了。」阿茂笑著說。「隻要稍微動一下腦筋,馬上就能得手啦。號碼鏈鎖的話,就看車主的慣用手,右撇子就往右,左撇子就往左,轉動一兩個號碼包準打得開。一大早匆匆忙忙的,沒人有閑工夫一個個調整號碼鎖啦。」

「原來是精彩破解這種類似工蜂的特性啊。我問你,你是腳踏車竊盜協會的人力資源部部長嗎?還是跟這輛腳踏車車主分手的失戀人妖?」

「我可沒加入那種協會,也不認識這輛鐵馬的車主哦。但很容易想像吧,頂著啤酒肚的歐吉桑,老二除了撒尿之外,再也噴不出個啥米;跟老婆分房睡,在公司裏位居管理階層,每天早上在通勤電車上看到跟下屬神似的女人,總想摸摸對方屁股,想得快瘋了。糖尿病纏身,每餐飯後就好像看到戴安娜王妃在麵前,一定得拿起牙簽從裏到外清一遍齒縫,難以自製。大概就像這樣,四十年前的在室純情男。」

「聽起來很有學問,但很可惜,戴安娜已經過世嘍。」

「她是幸福的。再也沒有任何景象比看著中年大叔剔牙,更讓人感到人生空虛。」

「最後落得埋在一堆像壓扁牛奶糖盒的破銅爛鐵裏,這種死法也很超現實呀。抱歉,我很忙。腳踏車謝啦。」

「老實說,我想跟老哥你做朋友啦。」

「什麼叫做「老實說』……你沒頭沒尾地說什麼呀,該不是為了報複我上次巴你一頓吧?」

「不是這樣啦。就是……感覺嘛,感覺,老哥你給人的感覺很帥氣呀……」

「呃,抱歉啊。我跟人妖不來電。」

「忘了跟你說,我不是人妖啊,澳門倒是有去過。」(注:文字遊戲,人妖日文寫成「オカマ」,澳門的拚音則是「マカオ」,順序剛好相反。)

我盯著阿茂的臉,足足看了兩分鍾,接著掏出他遞過來的爽口糖,聞了聞味道。

「你真是個怪胎。」

「醫生也這麼說,不過怪胎也會分辨人的好壞唷,因為我都乖乖服用情緒穩定劑。」阿茂低著頭。

這副模樣讓我想起以前養的小狗。

在那隻小狗還沒被我發酒瘋的老爸拿鏟子打死之前,我和它算是心靈相通的共同體。

「抱歉上次打了你啊。」我拍拍阿茂肩膀。

「號碼鏈鎖的事是商業機密,不過我還是告訴老哥你啦。」阿茂笑了。

我和阿茂一下子就混熟了,也隨即展開「解悶」那檔事。

沒什麼理由,大概就是太閑了吧。

在電玩遊樂場殺時間得花不少錢,但在電話交友中心鎖定那些夢想在午夜之前遇到白馬王子的遊手好閑女,隻要有瞎掰的嚇人鬼故事,加上重複念著咒語般的台詞:「想不想兜兜風啊?我長得很像反盯隆史哦,阿茂是小木村拓哉。」這樣就能輕鬆把對方釣到手。

阿茂在精神上雖然是個愛黏人的家夥,卻也有些小地方惹人疼愛。

奇妙的是,這小子明明看來沒工作,卻還是一副人模人樣的派頭。

我曾是個自動販賣機的巡回業務員。「業務員」聽來很稱頭,其實工作內容就是為自動販賣機補貨。照理應該到處巡回補充,讓放置在各處的自動販賣機隨時保持正常供應狀態,但我們這個小公司總等到顧客主動聯絡「已經售完嘍」,才出動補貨。

「你也一樣,不快點出去跑業務,就準備被炒魷魚吧。」公司前輩阿達雖然這麼說,我還是提不起勁。大夥兒都認為公司雇用我們,隻是因為正值自動販賣機生意好的夏天,盛傳隻要天氣一冷,我們就得準備打包走人。我也有同感。

對我們這個以自動販賣機營業額為主的公司來說,巡回業務員的意義大概跟多挖出來的耳屎沒兩樣,真正賺錢的部分是用那句當作餌的廣告詞:「價值兩百萬的自動販賣機限時五折,還有機內罐裝飲料五年免費補給!」引誘那些存了一筆小錢的阿公阿婆來投資,或者騙些腦袋裝漿糊的家庭主婦,「這家公司是自動販賣機業界難得的好康哦,一個月保證能賺超過十萬。」騙這些笨蛋上鉤,才是敝公司的老本行。

當然,如果自動販賣機不是二手的話,古早時代一台可能真的價值四百萬:至於營業額的預測,就跟算命一樣,說不上準不準,還有飲料免費補給也是真的。所以嘍,那些宣傳也並不都是能當作呈堂證供的吹牛皮。

不過,在這個景氣冷到連西伯利亞的永久凍原都得五體投地、甘拜下風的時局,提出這等誘人條件還沒破產,當然就得靠要點小花招。關鍵就在以「贈送」為名的五年份罐裝飲料,將一次全部運送給客戶。除非是在超級偏僻的鄉下地方,否則在看到占地長七?五公尺、寬四?五公尺、高四公尺,總重量達一點五噸的三千箱罐裝飲料瞬間,絕不可能隻用一句;「請放在那邊就行了」,輕描淡寫帶過。

業務員也不會找上那種看來有自備曬穀場或倉庫的住家,他們鎖定的是僅有一小處庭院卻種滿盆栽來襯托的家庭,這種作法就像頂上稀疏的人得靠燙小鬈發來掩飾,是一樣的道理。換句話說,業務員的目標,大概就是尋找類似會在東急手創館購買木製門牌的人家吧。

因此,絕大部分的客戶會茫然地盯著堆在路邊的一座易開罐小山,「這麼多……傷腦筋啊。」接著強力要求運送人員載回去。不過,運送人員必須佯裝出無法答應的態度,「我隻負責送到指定的地點……」

一麵打電話跟公司聯絡。接下來電話中的兩三句對話完全是例行公事,毫無誠意,就像對著已知來日無多的人保證「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番交談後,運送人員歎口氣,跟客戶咬起耳朵,「是有一個方法能解決……」那就是月付五萬圓,租用公司的倉庫保存。當然,最後別忘了追加一句:「現在不當場決定,我就要回去嘍。」

想像在自家及馬路之間往返一千五百趙,加上搬運後腰骨有如刨刀刮過的苦差事,所有客戶在這個時間點,隻求能擺脫這最糟糕的狀態,因此無不感到十分欣慰,並在一場誤會下,身陷半腦死狀態,在倉庫租賃合約上蓋印。然後,運送人員露出一臉助人為快樂之本的模樣,確認相關文件無誤後,將一箱箱飲料搬回車上,往下一個客戶家駛去。

當然,這些罐裝飲料就像餐廳裏用來當作裝盤擺飾的荷蘭芹一樣,重複使用,公司根本沒什麼讓客戶保存商品的鬼倉庫。況且,若是客戶的飲料沒賣完,就能繼續收取倉庫租金,這才是整套計劃裏的必殺絕技。

我先前也幹過這種業務,不過一個月就辭職閃人,並不是受到良心譴責,而是覺得沒勁了。倒是在巡回路上,從錢箱裏偷偷抽個五百、一千來得輕鬆多了,把這當作薪水的一部分,我就沒什麼好抱怨了。我從小的個性就是這樣,不管蛋糕或披薩,隻要能分到一小塊就心滿意足了。公司雖然接到一些申訴,說客戶認為金額短少,但申訴方麵隻有個請來專門聽這些抱怨的員工,是個已經洗手不幹的前陪浴女郎,這位大嬸總能處理得很恰當。如果遇到腦袋稍微靈光一點的客戶,交代我們前往時先把錢箱淨空,這種狀況下,就改成從找零專用抅小筒子裏摸錢,反正總會有辦法。

發薪日當天買本《Naitai》(注:月刊雜誌,專門介紹各類情色等特種營業最新訊息。),找個在某種狀況下甚至忘了生意而迷上我的馬子,預約時間,排隊等候,小弟弟接受一陣魔鬼刺激後,付錢走人。不過,每個馬子看上去都不錯的原因,其實是每張臉都經過整形。再說,就算露出價值百萬的笑容,那雙眼睛還是透露了「客人不過是黏在萬圓大鈔上的屎呀」。

偶爾我也聽聽唱片,看看錄影帶,卻什麼感覺都沒有。

在那之前,我就是過著這種生活。日子根本毫無意思,有時半夜突然醒來,手腳異常冰冷,真的很煩惱自己是不是成了死人。

這時,阿茂出現了。

「你看看,我用枕頭練習過唷,技術很不錯吧。」

手肘以下整條前臂一片鮮紅的阿茂,提著那女人的頭。

森林裏太陽已經下山,四周暗了下來,地麵冒出一股嗆人的濕熱空氣,奇妙的是,我整個人的體內卻冷冰冰的。

女人微張的嘴唇隱約露出牙齒,眼睛仿佛睡著似的閉上,但下巴以下的皮膚裂開,出現參差不齊的神經、脊椎與肌肉,看得出原先接續的頸子。

「重嗎?」

我看著阿茂身旁的軀幹,又瞄了他手上的頭一眼。

「要拿拿看嗎?」阿茂把那顆頭扔到撕開的塑膠袋上。「不要沾到土哦,我可不想帶回家裏清洗。」

這下子換我從頭發一把抓起來,手感比同樣大小的保齡球輕多啦。或許我提起的位置拉扯到太陽穴旁邊,從正麵看起來,那女人眼睛似乎半睜開。

「沒想到那麼輕耶。一顆大小差不多的高麗菜還比較重呢。」

「因為這家夥是個蠢貨嘛。比起知識之類的大腦記憶,我看一定以做愛、手淫這類肉體記憶為優先。」阿茂笑著說。

「如果是這樣,那光是小腦肥大也好啊,不過,我看這顆頭輕到連當作加壓醬菜時的重物都不夠格。」

「連死掉都沒半點貢獻,感覺還真悲哀。我也得警惕自己。」

這女人在電話交友的留言中說:「成人單純利落的肉體交往,最低消費十萬。」於是,在回複「二十萬如何?」後對方便輕易上鉤了。她好像說了自己離過一次婚,還帶著小鬼,但事到如今也無從確認。

「那邊有一大攤血哦,小心腳邊,別把鞋弄髒了。」

看到我走近軀幹部分,阿茂提醒我。

「血流得好多啊。」

「據說成年男人全身有四公升左右的血,女人應該也差不多吧。」

套著背心癱在地上的軀幹部分,布滿了先前我和阿茂亂七八糟踩踹的鞋印。抓準她斷氣的那一刻,我一貫地拿起金屬球棒準備打爆她的頭,阿茂卻及時攔阻我,說今天別打臉。於是讓她低著頭,把球棒架在她後頸上,我和阿茂一人一邊坐在兩端,同時用力把那女人頸骨壓碎。在類似踩過保麗龍的軋軋聲響起時,那女人全身開始不停痙攣,我們倆也起身休息一會兒,抽根事後煙。

「她這個痙攣的方式,跟昨天看的《挑食王決定戰》(注:原名為《食わず嫌い王》,由諧星團體「隧道二人組」主持。每次節目邀請兩組來賓,互相猜測對方不敢吃的食物。)裏端出來的活鯉魚生魚片差不多耶。不是動作大小,而是振動的感覺。」

「我沒看啦。」

「噫!你不看隧道二人組的節目嗎?」

「不看,那種內容蠢透了。」

「電視節目當然都蠢啊,這樣才好,不必花腦筋。」

「那些家夥老大不小了,還裝什麼年輕啊……要不就是自己人互相吐槽,或是整其他女人,隻會這幾招……無聊得很。」

「那,《五花八門淺草橋》(注:原名為《ASAYAN》,一九九五至二〇〇二年東京電視台播出的實境綜藝節目,日本流行歌壇中如早安少女組、化學超男子都崛起於該節目。)咧?還是《愛與離別的夫妻》(注:原名為《愛する二人別れる二人》,一九九八至一九九九年富士電視台播出的節目,由美川憲一及三野文太主持。公開征求夫妻上節目,討論婚姻中的種種難處,最後在節目中選擇是否繼續或結束婚姻關係。辛辣內容屢遭非議,最後更因出現造假疑雲而停播。)呢?對啦!還是像《NepFuji》(注:原名為《ネプフヅ》,一九九九年富士電視台播出的深夜綜藝節目,由三人諧星團體Neptune王持。)、倫敦靴子節目裏的『強行搜查』(注:原名為「ガサ入れ」,一九九七年朝日電視台播出的深夜節目單元之一。內容設計接受男性委托,調查有出軌之嫌的女友,由兩位主持人強行進入女方住家搜索,由查證結果判斷女方是否劈腿。)的單元咧?」

「不知道啦。反正我在學校光聽別人講就一肚子火。欵,她不抖了耶。」

「真的耶。不過,剛哥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樣,是如假包換的怪胎。」

阿茂抓了一支大型美工刀,喀嘰喀嘰推出刀片,往那女人走去。

我把從阿茂手上接過的那顆頭放在地上,拉開眼皮看看。細細的泥沙像條線似的混進眼珠子裏,這女人卻一聲也不吭,如果她還活著,肯定會痛得大吼大叫吧。死,真是件奇妙的事啊。頓時讓我感觸良多。忽然想到,舌頭變成什麼樣子呢。我在地上隨手撿起一支冰棒棍,撥開她的嘴。一排像被蟲啃過的牙齒後方,有團宛如老鼠的灰色死肉。原本還想伸手捏捏看,不過從剛才就老聞到一股市中心排水溝的臭味,於是我決定作罷。

「你覺不覺得很臭啊?」

「除了血之外,還有很多東西流出來呀,而且生肉也有一種氣味。話說回來,人類因為雜食,所以肉是臭的,在這個原因下,人才會吃那些非雜食類的雞啊豬啊牛啊。人很臭的啦……」

阿茂挖著洞穴,準備把這女人違法棄置,挖完之後,遞了頭燈給我,接著他又專心玩起那顆頭,花了將近兩小時。至於我,沒那種能玩死人頭長達兩小時的天分,就在一旁見習,看著阿茂把石子塞進死人嘴裏,一下子又把她的牙打碎,我在心底暗自感歎,原來人類的臉八要悄作「調整」,就會出現千變萬化的表情哪。

「啊!這樣好像!」

阿茂高喊一聲,趕緊拿起掛在腰上的拍立得相機拍下女人那張臉。

閃光燈瞬間照亮漆黑的森林。

女人的臉和一個愛假哭的歐巴桑歌手如出一轍。說什麼要到國外發展,骨子裏根本隻是成天追著老外的大席。

「有個老太婆歌手就長這樣吧。」

「整形整過頭,就跟死人臉差不多啦。不是有一種換膚手術嗎,就是用化學藥劑把臉上的表皮侵蝕後剝掉吧。去除那些用化妝也掩飾不了的皺紋、老化,一張臉變得越來越沒表晴。況且,那個什麼除皺,根本就是拉扯頭蓋骨外的皮膚,把多餘的部分截掉,到最後連表情都做不出來啦。換句話說,這些家夥在螢光幕前根本大刺刺地把死狀貼在臉上。」

阿茂又拿出一把野戰刀,插進女人的後腦袋,從頸子底部往腦門朝上深深縱劃一道口子,接著雙手慢慢伸進皮和肉之間,十指直接搓揉起頭蓋骨。過程中發出的聲音宛如撕除黏力超強的酸痛貼布。沒多久,兩隻手掌在皮膚下的隆起來到女人臉頰和額頭一帶,接著就看到阿茂的手指從眼皮旁邊穿出。

「我想弄一張完整的皮,可以幫個忙嗎?我抓著裏麵實心的部分,你幫我把兩隻耳朵拉緊哦。」

我從女人正麵緊抓住耳朵,阿茂則開始晃動身體,像從被窩裏拖出一隻保險箱,完整地將皮下的實心部分拔出來。隻見阿茂手上一大塊斑狀物體透著脂肪的黃、肌肉的紅,加上類似爬蟲類沒有眼皮的雙眼,還有看似恫嚇的牙齒裸露。

而我手上,僅剩一塊長著大撮頭發的皮。

在回程車上,阿茂還是聽著那首《Missile

Man》。

「打算拿『那個』怎麼辦?」

「當作紀念呀。空閑時可以拿來做別的東西,像是包包啦、皮夾之類,多收集一些還能做成床單耶。這就是連環殺手的特質吧,果然對某些東西就是有特別的感情耶。」阿茂得意地說著。

「你在家會想到像今天做的這種事嗎?」

「會呀。」

「什麼時候?」

「比方感覺孤單的時候,或是深夜節目太無聊,看到發呆的時候。仔細回想起一張一張臉,心裏就忽然變得好平靜耶。有一種說不出的開心,接著就能一夜好眠哦。」

「啊,因為你不喝酒,這就像你的睡前酒吧。」

「對啊。酒都寄放在我腦袋裏。還有啊,偶爾新聞裏會報導有人失蹤的消息吧,看到這個也會讓我很高興。剛哥也是吧?」

「我沒這種嗜好。殺完之後一了百了,再沒任何意義。因為我跟你不一樣,我是正常人。」

「怎麼這樣講咧,剛哥也是一個了不起的連環殺人凶手呀,而且我們還以殺人為樂耶。唉,你真是太沒自覺了,萬一被抓包就慘嘍。就會變成『案件是發生在現場!』嗬嗬。不過,如果刑警像青島一樣,我就算被抓也甘願啦。倒是室井就很恐怖了。」(注:引用自著名連續劇《大搜查線》《原名《踴る大搜查線》)中的橋段及名句:「案件不是發生在會議室,而是在現場!」)阿茂笑著拿出一顆爽口糖給我。

「以殺人為樂……啊。」

我有那麼神嗎?

我望著車窗外黑漆漆的山頭,想起以前老爸帶著全家人去滑雪,就那麼一百零一次。

老爸不聽老媽的勸,從家裏一出發就邊喝酒邊開車,三更半夜眼看就快抵達終點時,車子在一個彎道上不小心就往路邊的樹撞上去。大樹後麵剛好有個倒黴鬼,喝醉了酒準備從滑雪場離開,中途在路邊小便,結果在一陣衝撞中遭到波及,整個人滑落到森林下方,一整排樹倒下後,斷枝剛好貫穿那家夥的老二,像極了一根炸熱狗。

眼看一切計劃全部泡湯,平常為了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就抓狂的老媽,丟下老爸一個人,帶著我和妹妹回家。

「我對書上寫的那些殺人凶手特徽很有興趣,尤其想知道是不是和自己符合。」

接下來阿茂又動不動就講起一大堆殺人凶手的事。不久之後,一股舒適的疲憊就像絲棉一樣包覆著全身。先前在我耳邊張牙舞爪的《Missile

Man》,也不知不覺回到阿茂那裏去了。

我和阿茂就過著這種生活。阿茂每個月會挑一個女人,為了晚上睡得著覺,我們倆有個默契,最好挑個差勁的人,實際上卻不得而知。因為也可能外表看來差勁,個性卻是很老實,就跟西瓜、葡萄一樣,得吃了才有辦法判斷,人也得殺了才知道。

奇妙的是,開始這檔事之後,自己內心變得出奇平靜。即使陷在車陣中,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心浮氣躁,遇到隨便亂超車的家夥也會很自然地禮讓。在這種情況下,從前老在胃附近蠢動的那團「熱蛇」,發出的呻吟也壓低許多。然而,並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能煙消雲散。

老二挺不起來了。

找還是像以前一樣,一到發薪日,就在《Naitai》裏找個女人happy。女人舔了又舔,小弟弟卻像條死魚,癱在兩腿之間。過去的暴坊將軍居然不告而別,沒留下隻字片語就隱居去了。

「欸,軟趴趴的耶。」

這個我熟識的女人,叫做安室,按著沾滿口水的下巴,嚷著「哇,下巴好酸哦。」鬆開了我的小弟弟。店裏號稱今年十九、但實際年齡隻有十七的安室,為了曬膚沙龍、PHS和PRADA,而替男人摩擦小雞雞。每次一碰麵,她就緊張兮兮地問:「我是不是變白了?」深怕前一次上曬膚沙龍的成果減退。不過,哪怕在隆冬碰見安室,她還是維持一身紅棕色的幹燥肌膚,令人聯想到婆羅洲的紅毛猩猩。

那天,我抱著微微的期待,心想說不定安室能讓小弟弟勃起。這小妞不用手,光用舌頭就有辦法撥打手機,而且還在小穴旁邊刺了「Born

to

Lick」(為舔而生),根本就是個正字標記的婊子,深得我心。

敗興的我隨便聊起阿茂那裏聽來的連續劇或模特兒八卦,消磨多餘的時間。

「欵,DIY也要有個限度,別做過頭哦。變成這樣,遇到普通的穴就硬不起來啦,再怎麼號稱絕世美穴,也比不上男人的握力嘛。再說,世界上也找不到這種無敵緊穴啦。」準備離開前安室笑著說。

一站起身,看到角落一隻體色和安室一模一樣的蟑螂倉皇逃竄,我什麼也沒說。

「客人準備離~場。」

我在前往衝澡間途中,聽見她扯著嗓子語氣妖媚地高喊。這時,忽然發現她下腹部有一道腫脹血痕。「那是怎麼回事。」

「割盲腸啊。改天再來哦,下次大幹一場。要玩肛交也沒問題唷。AF(注:anal

fuck,肛交。)項目要多加五千塊……我會洗幹淨等你唷。」

我走出店外,想起安室那道傷痕。

僅僅那一瞬間,暴坊將軍生龍活虎地回來了。

我們社長經常說教。

基本上,業務員的薪資全靠業績抽成,絕大部分是直接拜訪完客戶就回家,但我們這些巡回業務員得先到公司看看昨天客戶的聯絡狀況,早上都過得很悠閑。再說,實際上也沒有太多業務得跑。中學畢業後從北海道隻身到東京、以白手起家成立公司為傲的社長,其實才不到四十歲,但前後左右怎麼看,都像五十歲的老頭。「嬌生慣養」是他的口頭禪。

「想當年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成天不是被揍,就是讓人耍陰的欺負,簡直工作到死去活來。比起來,你們這群小子根本是在極樂淨土,嬌生慣養的!」

據說每星期吃五天燒肉的社長,一靠近他,就能聞到渾身飄著濃濃的炭火昧和大蒜臭,跟廁所裏的芳香劑差不多。

「你們這票家夥都是三流市民,腦子又差,論耐力更是免談。這輩子想過好生活是不可能了,不過,趁現在還來得及過點稍微像樣的生活。」

某天,我把小貨物上到巡回貨車時,後頸子突然莫名其妙一陣涼涼的。

社長居然在我正後方吹氣。

「鹿島,你不想跑業務了嗎?」

「啥?」我回答得無精打采,心情就像摸彩時抽中麵紙一包。社長隨即緊抓著我的肩膀。

「聽說你搜括了錢箱?」

我身子一扭,將社長抓著肩膀的手鬆脫,沒想到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搗下方,使出一招猴子偷桃。

他手上的勁道比我想像得還強,卵蛋全在他掌握之中,令我動彈不得。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早就習慣對付你們這種人渣了。廢柴走到哪裏永遠是廢柴。是吧,鹿島?」

社長的臉緊貼過來,就快撞上我鼻子了。

打從我在故鄉的卡拉OK失身後,再也沒跟男人靠得那麼近。

「是不是覺得我們公司的工作不太妙啊,所以才嚇得要命,以為幹了什麼詐騙勾當是吧?」

「沒這回事啊。」我笑著說,但那家夥可沒笑。話說回來,他本來就像隻鮟鱇魚標本,就算嘴張得大大的看似在笑,眼睛卻不帶一絲笑意。

「這世界上沒有善惡啦,那種東西隻存在報紙或電視裏。生存呢,其實很悲哀、很辛苦的。我跟你生活的現實中隻有強弱之分,也就是贏家或輸家,你想在哪一邊?」

「當然是贏家啦。」

「那就要痛下決心啊。別看我這樣,老子以前也曾經把不少人打得半死進醫院呢。當時看來犯了罪,但現在既然當上社長,回頭看看,那也是在這條人生路上不可或缺的肥料呀,如同夜路上的一盞明燈。」

我發現他嘴裏散發著跟上次那具屍體相同的臭味,趕緊低下頭。胃底那條熱蛇蠢蠢欲動,一股如同烙印的灼熱在皮膚與肌肉間隱隱蔓延,讓我內心慌了起來。頓時仿佛有個預感竄過脊髓。

冷不防地,我的下顎被一把抓住,同時有個東西緊貼著臉頰,那感覺像是擦拭汗水的濕毛巾。

那家夥正舔著我的臉!

「太嫩啦,你們這些小鬼,還得展現多點拚死的幹勁哪!」

社長放開卵蛋,摸摸我的屁股,最後居然還拋了個媚眼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