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圓月,銀光如冰綃碎屑般傾灑,天地晶寒一片。

“枯木崖”上,白衣勝雪,紅裳飛揚,衣裾在夜風中輕舞交纏……

片刻,烏馬嘶吼,人潮暗湧,銳光奪目,驚出林中棲鳥一片……

璧人執手相擁,轉而麵向萬丈深壑——墜下……

“要記得……”

“……”

驚醒,淚流滿麵,衣已浸透。

五月的城市籠罩在連天的綿綿霪雨中。傍晚,華燈初上,橘紅的光暈裏,細密晶瑩的銀絲紛紛飄落在行色匆匆的豔麗傘花上,無聲無息。與旁邊此起彼伏的馬達和車鳴聲如同兩個世界。

突然,煙雨氤氳處,一隻雪白的薩摩耶犬彷徨在風馳電掣的車流中。寵物醫師王一蕊清晰地感受到了它的無助,近十年的職業習慣讓她來不及多想……電光火石間——“吱——嘭!”……

血,如落英般散落。王一蕊的身體在半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她清楚的看到血花穿透了那一篷雪白,落在了灰青的柏油路麵……看到了那隻無助的淺藍色玻璃花眼睛竟調皮的眨了一下……這個畫麵定格在了她生命的最後時刻。

冷,蝕骨的寒冷,寂靜的街市彌漫著詭異的氣息。無聲無息的走過三三兩兩的路人,他們每人手執一盞長柄油燈,燈盞乘著銀鏈在風中恣意搖晃,那可憐的微弱燭火拚命掙紮著,任憑搖曳,倔強的不肯熄滅。王一蕊看看自己的手裏,如水晶般透明的手裏空空如也……

路旁燈火通明的小店或許能給她帶來些許溫暖。木門好似久未開啟,生澀的軸承平添了開門的難度……突然開啟的木門並未驚擾到滿屋的客人,隻有櫃台後帶著灰色尖頂氈帽,貌似店主的年輕男子微怔一下後,堆起了熱情甜美的笑容。可是,他有一隻——該死的明亮的藍色玻璃花眼睛。

“是你——”卻沒有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靜,如空靈般幽靜,如死水般平靜。沒有夥計的吆喝、沒有滿屋落座的客人該有的喧囂,她甚至聽不到伴隨了自己三十三年的哮鳴音和沉重的喘息聲……客人都在沉默而機械地重複著一件事——吃,不停的埋著頭吃,麵前大碗裏的食物好像總也吃不完,他們也好像總也吃不飽,就像一群餓死鬼。店主向她招招手,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似狡黠且詭異!她倉皇逃走……

這,就是傳說中的‘陰冥鬼域’吧!沒有想象中那麼害怕,甚至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隨著身體越來越冷,身上也開始隱隱作痛,越來越痛……恐懼,這才開始隨著疼痛迅速蔓延到全身,顫抖……

突然,身旁魅影浮現,清晰的是那條烏色的精鐵‘絞魂索’將她捆住。咦,我怎麼知道是‘絞魂索’?王一蕊,確切的說,是王一蕊的魂魄已坐上了飛馳的‘馬車’。無頭馬和戴著墨色鬥笠的車夫時隱時現,隻有兩邊各長著半邊臉的黑白無常是穩定清晰地存在……

“怎麼又是你?!上次就告訴……”閻王爺刺耳的聲音傳到王一蕊的耳朵,“王,天機不可泄露!”馬麵附耳提醒。

飄在半空中的森森鬼火,暗處撕心裂肺的淒厲慘叫,一屋子青麵獠牙的夜叉,牛頭馬麵的判官,坐在‘馭魂椅’裏高高在上的閻王爺,我來過這裏嗎?不然為什麼說又是我……

“爾等聽好了,自盡是六惡之首!生命自有定數,劫數未了爾敢擅自結束,亂了‘生死簿’!實在是罪無可恕,你將被押往修羅殿,不得往生,這趟就不能輪回了!”

“誰說我自盡?!我是為了救一隻狗……”終於能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