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天氣,在魯南偏遠的一個被群山和農田環繞的小小村落,已經頗有暑熱初現。空氣中沒有風,稀疏坐落的十幾戶農家屋頂上已經冒起了嫋嫋的炊煙,正是農夫荷鋤而歸,牧童騎牛回返的日暮時分。鬱鬱蔥蔥的遠山,綠意盎然的農田,無聊而愜意的黃狗,質樸而響亮的山歌,若有若無的晚炊氣息,給這個偏安一隅的小村莊帶來了一片安靜祥和的怡人景象。
就在這時,從村東轉角跑出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紮著兩個朝天辮,穿著粗布的短衫,赤著雙腳,急促而興奮的跑進村西路邊的一戶農院。剛一進院子,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花狗早已搖頭擺尾歡喜的吠著迎了上來。小女孩卻不理會,大聲喊道:“娘,娘”。一個青年婦女從屋裏走了出來,笑道:“微微,慢些跑,陳伯母怎樣了?”那叫微微的小女孩漲紅了臉,喘著粗氣說的:“娘,爹和陳伯伯讓你快點過去,說陳伯母生了兩個弟弟。”青年婦女微微一愣,隨即歡喜道:“兩個弟弟?莫非是雙胞胎麼?那陳伯母現在還好麼?”她不待微微回答,便放下手中未摘完的菜,解下圍裙,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又輕輕的撫著微微的肩膀,柔聲說道:“微微,娘現在就去爹那裏,你自己在家慢慢玩罷,等會兒娘回來給你煨兩個雞蛋吃。”微微高興的點頭說道:“知道了娘,我去編大大的花環,等娘回來給娘戴上。”青年婦女微微一笑,轉身出去了。
青年婦女快步趕到了村東陳伯伯住處,院子裏外已經聚了不少村民。幾個村婦迎了上來,其中一個道:“戴家嫂子來了,陳大嫂真是叫人高興,生了兩個大胖兒子,你道是容易麼!”戴家嫂子笑道:“真是該恭喜陳大嫂了,天大的喜事,現在大人和孩子都好罷?我進去看看!”另一個村婦笑道:“有戴大哥這樣的神醫和陳奶奶幾十年的穩婆,陳嫂子還會有事麼!”
戴家嫂子微微一笑,不再理會這些村婦,徑直走進院裏,見丈夫戴林正和幾個街坊圍坐在一起,見她過來,主人陳靈通急忙站了起來,說道:“齊真妹子來了,內人生產,倒是擾得你們街坊都來幫忙,真是無以為謝啊!”齊真妹子急忙近前道:“恭喜恭喜,陳大哥說哪裏話來,陳大嫂生得佳兒,真是陳門之幸,我來晚了,大哥不要見怪。”戴林在旁邊笑道:“大哥不要和自己人客氣啦,今天這酒咱哥幾個是要好好地喝上一杯了,哈哈。”
陳靈通哈哈大笑,說道:“那是自然,煩勞各位街坊兄弟姐妹辛苦,今晚咱們一定不醉不歸。”頓了頓又道:“戴兄,咱們村人不識文字,這兩個孩子起名的事兒一定是非戴兄莫屬了”。
戴林微一沉吟,說道:“陳大哥,各位街坊,以我愚見,我們眾人在這小山村裏已居住數幾十年,自不妄想有飛黃騰達富貴升華之念,但我們的子孫必不自甘久於窪地,與牛羊莊稼終老於此。我期望侄兒們能長大成人光宗耀祖各有天地,陳大哥,各位街坊,我擬給二位侄兒取名陳期、陳待,也盡含我等望子成龍綿綿期待之意,各位以為如何?”眾人一齊拍掌叫好,皆點頭稱是。
齊真妹子笑道:“那你們哥幾個聊著,我進去看看嫂子。”說完走進了屋子,見兩個膚色黝黑濃眉大眼的男嬰正並頭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穩婆陳老太太正坐在產婦的床邊,幫她整理被子床褥。產婦臉色蒼白顯得甚是虛弱無力,但神情還算清醒,見齊真妹子進來,勉強笑了一下,試圖坐起。齊真妹子急忙上前扶住道:“姐姐勿動,我來晚了,幸好姐姐安然無恙,侄子們健康無事,真是恭喜姐姐賀喜姐姐了。”
陳大嫂疲憊已極,輕輕的握住了齊真妹子的手,一時悲喜交加不知說什麼好,過了一會,才緩和過精神,兩個人坐在床上,看著繈褓中的孩子,慢慢的聊了起來。
書中交代,齊真妹子姓齊,單名一個真字。祖居魯北,時年二十八歲。和丈夫戴林成婚九年,育有一女戴微微,時年八歲。五年前因躲避戰亂,從魯北流落千裏至此陳家莊,見這裏人煙稀少,暫無戰亂紛爭之擾,村民又淳樸好客,個個對女兒微微視如己出,喜愛非常。所以也就由此定居。戴林長妻子一歲,擅長醫術,除給遠近村民施術祛病外,和妻子齊真也開了一片田地,種些農田養些雞鴨牛羊為生。因他二人豪爽仁義,頗讀詩書,加之戴林治病救人不遺餘力,村民有些貧困的也往往不收診金醫費,又在家中設帳教學,教些村中適齡孩童詩書文字,也不大收取費用。所以在陳家莊一帶頗得眾人欽佩和尊敬,名聲極佳。今天喜得雙子的陳靈通也是村中頗有聲望之人,年紀和戴林相同,卻一直沒有子嗣。與戴林夫婦私交甚篤,經常感慨懊悔時光不遇,不能和戴林夫婦結成兒女親家。雖然此次夫人的肚皮爭氣,一下生了兩個兒子,但終究和戴微微年齡相差懸殊,無法結成連理,不免深以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