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崽——”,又是一個淅瀝嘩啦的陰雨天的中午,如果打算睡覺的話倒也是一首很好的催眠伴奏曲,我進入了甜美的夢鄉,迷迷糊糊聽到樓下有人大呼小叫的喊著我的乳名。睡得正香卻無端被人吵醒本身就是件很惱人的事情,何況又是癲婆老娘的外婆,上午才見過麵,才一會兒工夫怎麼又來找我了呢?其實我是怕她來找我的,她每次來不是帶些她煮的味道很差的飯菜給我,就是對我訴說今天上山砍柴摔了跤或者做什麼閃了腰,或者說房子漏呀,沒錢檢修呀,有人到村幹部那裏領了什麼錢她卻沒有呀,好像我這個她眼裏的人民公社幹部萬能似的。我隻好在手頭寬裕的時候就給她幾個小錢,或者到街上買點水果或者餅幹給她吃。至於她煮的東西我真的沒什麼胃口,隻好分給不知情的同事或者幹脆倒掉。那些別的村民擁有的福利,隻要符合政策,我雖然最怕求人,還是要厚著臉皮跟領導說一說的。領導偶爾心情好,也會記得我的請求,施舍這個可憐的老人一些小恩小惠。
這次她到我這裏來原來也沒別的事,隻為拿來幾個土雞蛋,她知道我早餐一般要吃一個煮的土雞蛋的。但我從來沒到街上買過雞蛋,因為我根本就分辨不出土雞蛋和飼料雞蛋。所以都是從家裏帶來,家裏有一隻下蛋的母雞,爸媽舍不得吃,弟弟在外麵工作,家裏的土雞蛋隻好辛苦我的胃孤軍作戰。這次,放假的時間沒有按理出牌,我劃算著剛剛好的雞蛋不夠吃了,外婆的雞蛋可謂及時雨。不僅僅帶來了雞蛋,還有用瓷碗裝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黃燦燦的油炸糍粑。外婆說吃吧,還是熱的呢,是我剛剛做中飯時順便炸的。我當然知道她不是順便,而是專程炸給我吃的,她大概是在以這種方式在感謝我剛剛為她買了兩塊碟片。已是春天了,她卻還包粽子似的穿了厚厚的三四層衣服。她放下東西後解開了一層又一層衣服的紐扣,就像解開了一層又一層的粽衣。她說好熱了呢,我說你穿這麼多衣服不熱才怪呢。她得意的捏著自己的衣服跟我炫耀,裏麵那件毛衣是你上次給我的,中間那件夾克是鄰居送給她的,最上麵那件衣服是她隔壁另一個老人買的,因為碼子小了就十元錢退給了她。我本來懶得搭話,看她興致似乎很好,似乎揀了別人多大便宜似的,隻好也裝著很感興趣的湊上前,摸摸那衣服的料子,說確實還不錯,看上去還是新的呢,很劃算。老人得意的笑了說,崽呀,你繼續睡午覺吧,我走了,碗下次再來拿。我搖搖頭,這個可愛的癲婆老娘,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那麼愛臭美呢?
我一向都不愛吃油糍粑的,一來怕上火,二來高熱量容易長胖。可是,當著外婆的麵,我還是假裝很美味的吃了一個,畢竟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碗裏還剩下那麼多,冷了更加不好吃,倒掉又著實可惜,端給同事吃,還好,他們並不嫌棄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做的,你一個我一個的一下子就讓碗見了低。
我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下次把碗還給她時,我還得想著買點什麼吃的給她才好,要不然,我心裏就會覺得不安,好象欠了她什麼似的,這麼大年紀的人,冒著雨走了十多分鍾的路,這份心意也是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