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那人身上是蒙古皮袍,腳上是長筒皮靴,頭上半戴著尖尖的皮帽,右手緊緊的握著一把彎刀。鼻子裏還呼出熱氣,張軼也想不到別的許多,拎著那人雙肩拖到空地,喘了幾口粗氣,抖抖索索的引起火來,所幸柳條都早已幹透,一點即著。

再仔細打量那人,見他方正臉膛,三十多歲年紀,兩個顴骨高高突起,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左臂衣袖撕掉了半邊,下身的皮袍也絲絲縷縷,上麵黑乎乎的沾滿了血跡,那把彎刀有點像自己上午瞧到的文物,但現在的蒙古人早不用這東西了。張軼心想今兒可真邪門,什麼怪事都趕一起來,這人不像迷路的,倒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兵,再者也沒聽說過有蒙古人會在草原上迷路的。

張軼雖然是賣藥的,可不是醫生,他所知道的那點醫學常識還不足以讓他從容應付現在的狀況。但若說不管不顧,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想了想,抓過一把雪來,用力糊在那人臉上,連拍帶搓帶打帶叫,那人卻隻是哼了兩聲,再無動靜。張軼見他脖頸上立領勒的甚緊,似乎影響呼吸。用手拽了幾下,紋絲不動,卻是皮革所製。隨手便想撿起彎刀來幫他割開,剛剛碰到刀身,那人忽的坐起身來,雙眼圓睜,嘴裏呼喝一聲,揮刀便砍。

張軼嚇的不輕,但反應還算快,電光火石間他居然能夠向右一個側傾,將將的避開刀鋒。順手拾起一根燒著的柳條,跳起身來,怒不可遏,指著那人罵道:“**的幹嘛砍我?!”

那人卻似傻了一般,呆愣愣的掙紮站起來,拎刀瞧著張軼,一臉茫然。張軼吼道:“你把刀放下!”那人卻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環顧了下四周,忽的張口大呼:“赤那,赤那!”

張軼從小在這裏長大,蒙語雖不流利,多少也能說幾句,也基本聽得懂。赤那,就是狼的意思。草原狼如今已經很少了,活動的範圍也甚窄,一般來說它們不會主動傷人,偶爾遭遇,也大都會夾著尾巴溜走。但冬季因為獵物短缺,它們有時也會攻擊到人。個把狼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狼群。

這蒙古人難道是被狼襲擊了?難怪這麼狼狽。他放低聲音,用生硬的蒙語說:“你遇到狼?在哪裏?多少?”

那人卻聽懂了,嘰裏咕嚕說了一大通,大概的意思是他和同伴出來打獵,他為了追一隻黃羊和同伴走失,不巧遇到了一群餓狼,馬又被咬傷,他隻好舍去馬才勉強逃過來,但狼群不會走,肯定還會跟過來。

張軼歎了口氣,心說老子怎麼這麼倒黴。不過他對什麼狼群倒不甚擔心,估計這幫家夥吃了一匹馬飽了就走開也說不定,這小子手裏拿著刀,神情恍惚的倒怪嚇人。對他說道:“你先把刀放下,我看看你傷的怎麼樣,這裏有火,狼來了也沒事的。”

那人定了定神,又頗好奇的打量張軼一會,才慢慢將刀放下,一屁股坐倒,順手抓過兩把雪放進嘴裏大嚼。張軼問:“你傷到哪裏?我幫你包紮。”那人自己渾身上下摸了摸,裂開大嘴笑了笑,說沒傷到,血都是狼的。

張軼心想這家夥真命大,本事和膽子可也不小,遇到狼群還能殺出來的人總算是一條好漢,剛才想必是一路狂奔,累的脫力才昏倒的。見他似乎冷靜了些,問他道:“你們打獵?用的什麼槍?槍呢?”那人愣了下,搖搖頭說沒有。張軼奇道:“沒有槍,難道你們用的弓箭?”那漢子點點頭,又攤攤手,可惜弓箭在馬上,丟掉了。

這又是奇聞,沒聽過現在打獵還有用弓箭的,或者用的俄羅斯那邊過來的弩也說不定,自己蒙語不好,大概表達的不清楚。

於是又問他:“你住在哪裏?還有多遠?”那蒙古人四下望了望,指著一個方向說,至少也還有近十裏地。張軼大喜,說你還能走路麼?那人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張軼說沒關係,我扶著你走,實在不成我背你,總比呆在這冰天雪地好吧。那人連連搖頭,說狼群必定就在附近,我們根本走不遠,這裏有火狼群不敢靠近,還安全些,熬過這一夜,家人朋友會在白天找到我們的。

張軼大聲說:“你好好瞧瞧,哪裏有狼?沒有狼,赤那勿拐!(蒙語:沒有狼)”話音未落,便聽得西南方向一聲淒厲的長嘯,劃破寒風,隨後便是上百匹野狼此起彼伏的嚎叫應和。張軼大叫一聲,我操!狼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