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弦斷(4)(2 / 2)

這話裏悵意滿盈,聽著絕不像平素將心事深埋的陳朵。

慕容缺抬頭,張了口,卻是不知說些什麼是好。

陳朵這刻飲了第二口酒,臉頰泛起潮紅,眼裏的痛,似水幽幽泄了滿地。

“你可知道?”他道:“有時一步踏錯,終生便不能回頭。”

“那****將藍影刺入小莞身體,其實也將自己推入了萬劫地獄。”

“來這中土做了質子,將自己奉於拓拔烈糟踐,什麼樣的痛苦報應,都再換不來內心平靜。”

說著說著聲音就低沉了下去,他抱著酒壇,抱的這般緊,像是離開這樁依靠,他就要被往事壓跨,再直不起頭。

慕容缺伸手拍了拍他肩,低聲道:“這麼多年過去,你仍不得平靜,那說明你是真的愛過她,說明你良善不曾泯滅。這個,才是你痛苦的根源。”

陳朵聞言一笑,將那壇酒頃刻飲了個幹淨,壇子摔的粉碎:“我這等人,也配說愛!也配談什麼良善,真正是天大笑話!”

“就拿今日來說,你當我來做什麼?敘舊,還是探望蘇蔓?都不是。我是來取你項上人頭,以防你礙著我前路。”

“我早和良善絕緣,隻是血腥滿手的殺人工具,醒醒吧慕容缺,拿你的劍。要麼殺我,要麼被殺。”

慕容缺無語了,緩緩將承影抽出,橫握在手。

對麵陳朵也一把扯落風裘,藍影脫鞘,斜裏往慕容缺麵門刺來。

這兩枚劍相遇,就是朗月遇著了星辰,承影是月,勝在光華強盛綿長,而藍影是星,勝在詭譎深邃。

第一次,兩人這般麵對麵,展開一場勢均力敵的交鋒。

棋逢對手,是劍者的欣喜,但是勝負的決出,卻不需要天昏地暗三天兩夜那樣的漫長。

一次疏忽足夠致命,實力上些毫的察覺也足以決定成敗。

星光撕破月華,陳朵的藍影由遠處襲來,飄忽的隻似夏夜流螢,但那點力,卻不是承影能夠阻擋,隻得眼見著它攻入承影劍光,尖錐破冰,銳不可擋。

慕容缺敗了,這是實力的差距,絕對公平的勝負。

承影劍幾乎和藍影同時刺向對方要害,但承影慢了半拍,隻差這一眨眼的時分,這些微的快慢,就決定了成敗。

敗就是死。

慕容缺以為一切終結,在感覺到承影刺入陳朵身體之前。

不錯,承影後發而先至,原因無它,隻因藍影劍身短窄,長不過尺半。

陳朵吃痛,藍影墜地,而他則幽幽歎了口氣:“你看,天也助你。我明明贏了,可兵刃短你兩尺,天意,這便是天意。”

慕容缺瞬時明白了,將承影急收,連退數步:“你這是一意尋死,我不能依了你。”

“晚了。”陳朵抬首,緩緩搖頭:“你這時不依,已經晚了。”

而在他胸口,承影劍方才刺就的傷口,這刻正如湧泉般噴出血來。

慕容缺向前,慌忙的扯落衣衫,一道道為他紮住傷口,但那血流淌不止,卻是任什麼也不能阻擋,很快就將陳朵半邊身子染透。

這情形慕容缺見過,自己身中不能凝血之毒時,鮮血就是這麼奔流,永不止歇。

他抬頭,盯住陳朵:“你服了毒?不能凝血之毒?”

對方不置可否,慕容缺連忙咬開腕脈,將自家鮮血強行灌入了他口。

陳朵伸了手,扼住慕容缺手腕,將他那血止住,緩緩搖了搖頭:“無用的,我服了十足的藥量,等你這聖女血發揮效用,毒解了,我早就血盡而亡。”

寒風透過門簾吹了來,地上的血緩緩結了冰,慕容缺突然立起身,用風裘將陳朵裹了抱起:“我帶你回去,他蘇家醫術高明,說不定還有救。”

陳朵閉了目,聞言又是搖頭,來去兩個字:“不必。”

慕容缺惱了,搖晃著懷裏身軀:“你這是做什麼?你不是潛在京師,還有後招可以助你柔然嗎?怎麼,這家國大事,你也不顧了嗎?”

“家國……家國……”

陳朵沉吟良久,將目一睜,盯牢慕容缺:“你可知這後招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