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白鹿寶刀(1 / 3)

碧削群峰列四垣,仙宮高坐不知寒。

春前螢人明丹灶,夜靜流星落鬥壇。

“太極道觀”位於皇宮大內,北宮穀門右側,在太倉及武庫之間,成為太監死後火化裝壇秋春祭拜的地方,平常視為不祥之處。

自從九十九歲“中人”老太監王板**以後,由一名退休的老太監王衝接手管理。

道觀後方臨時起了一座鍛冶爐台,高有一丈。

熊熊的爐烈焰衝天,亂爆的火星迸射四散,和沉著宏亮的打鐵聲音,所彙成熱鬧的勁兒,遠傳裏許。

張心寶瞪大著雙眼眨都不眨一下,與太監包羅萬象為爐火相映得滿臉通紅,十分好奇地望著鐵砧上,一塊炙熱紅燙的鐵塊,居然能打造得如紙片薄。

一名打鐵的魁梧漢子,年約四十,一身古銅肌膚,十分精壯,隻穿一條犢鼻誇,渾身映著爐火,半身油光閃亮;雙臂上的肌肉,一塊塊在滑動,就仿佛淘氣的小耗子群,藏在裏頭,不時地流竄。

他打的是一支盈尺長的鐵條,手法又重又準,一錘下去,火星橫飛,隨著有力的雙臂汗漬,散落於地,隨即化為鐵屑。

這樣從頭到底,依次而下,打完了一遍,鐵條就如去了一層皮,但依舊周身通紅火燙;他聚精會神打造的模樣,已至身心兩忘然的程度。

他就是當代聞名,天下冶工第一的粹劍師——建帥。

建帥用火鋏夾起紅通通薄鐵片,翻動凝視一下,隨手往水盆中一拋,在“滋!滋!”的淬鐵聲中,及冒出的嫋嫋青煙,麵露滿意,籲口濁氣,如負釋重地抹一抹汗水,同時也發現了張心寶他們三個人。

建帥隻瞅了一眼,眉頭一蹙,根本不予理會,放下了鐵錘及火鋏,巡視一旁五個年輕力壯徒兒正在一張大桌麵上,敲敲打打一堆閃亮的鋼片。

最突兀的事;“皇魁寶劍”被分解開來。

建帥輕舉皇魁寶劍之三尺六寸劍身,雙眼異采溫柔,有如望著心愛情人般癡醉,用兩根手指輕撫隻有二寸寬的劍刃,那副神態,簡直到了愛不釋手的程度。

片響後,隻說了一句話道:“劍柄的機簧‘暗鎖’什麼時候裝好?”

徒弟陳星恭敬道:“三天後完成!”

建帥舒展眉頭,指點桌麵一張匕首分解精致圖畫道:“陳星加把勁!為師三天可以打造出這隻盈尺的匕首刀刃了,但是匕首柄機簧暗器之設計,十分細致精良,是為師生平未見,設計圖下方署名者‘諸葛亮’定非泛泛之輩,你可要記得這個人的名字。”

陳星一邊專心磨著機簧銅片,一邊應聲道:“徒兒省得!”

張心寶十分乖巧,雙手捧著一杯香氣芬芳的茗茶,如執師禮般恭敬的送給建帥飲用。

建帥雙眼一抹厭惡又轉憐憫,神情複雜,卻瞪著跟隨的太監包羅及萬象,毫不留餘地的斥喝道:“你們兩個‘陰人’滾一邊去!免得沾汙了鑄劍的靈氣!”

兩名太監卻不敢吭哼作怪,怏怏然趕緊退開一旁。

建帥神色凝重對著大徒弟陳星道:“星兒!你過來,為師今日將鑄冶的功夫,最深一層,傳授予你;就是所謂‘望氣’,需要掌握住火力最強的那刹那!”

陳星激動道:“師父!徒兒恐怕愚癡不能成才,無法體驗‘望氣之道’,為何要今日傳授,是否改日束心齋戒再傳?”

建帥神色一暗,歎然道:“別太拘泥於形式!今日不傳,恐怕來日無多?能否領悟多少,就隨緣吧!跟我來!”

指著爐灶道:“陳星!將爐中所用的炭火加旺,該炭名為‘火墨’,火力特強,是選用堅硬的粟木製造,人窖而不閉穴火,火力特強,最利冶鑄,製‘火墨’方法你已得知,不再重複!”

陳星不徐不疾地鼓動風箱,木炭焰火漸熾,火苗轉為黃白色,片響,一爐炭完全燒透,青中帶白的火焰,一陣陣往上竄升,嫋嫋輕煙開始轉濃凝然。

建帥隻是凝神瞪著,神色木然,毫無動靜。

可辛苦了陳星,這樣不住手地鼓風,時間一長,也有些吃不消,拭一拭汗水,忍不住問了一聲道:“師父!行了麼?”

“還要一會!”

建帥抬頭望了望,瞧他汗流浹背,不免憐惜,可是緊要關頭卻不能叫他歇手,相反地還要鼓勵他,督促道:“到了要緊關頭!你辛苦些,再加把勁!你也要雙眼緊盯著爐火,什麼叫爐火純青?”

聽到了最後一句話,陳星精神一振,神色凝注,絲毫不敢鬆懈,欲見這重要的時刻。

陳星對望氣一道,已有些心得,今日重領師父耳提麵命機宜,正好可以把自己的心得印證一番,豈敢大意。

所以一麵手上加把勁!把風箱扯得“呼嚕!呼嚕!”地響,一麵睜大眼珠子,緊盯爐火。

濃濃的輕煙轉為淡然,不瞬間,化為空氣般清淨。

“看準了!”

建帥眉頭一顫又喝道:“就是這刻!一絲白氣都沒有了!”

陳星緊張得沒有功夫答話,死勁地盯了一眼,欲把這一片青焰烈烈的形象,一輩子緊記心頭。

建帥橫步一跳,拿起鐵鉗,鐵錘,快速的從爐裏頭挾出燒得又白又亮的鐵條,置在鐵砧上,“叮叮當當!”錘得火星飛迸。

等兩麵無一處不打到之後,鐵條已然成了暗紅色,快速的淩犀手法,不下百來下,這就該淬了。

淬本就簡單不過之事,挾起鐵條,往水盆裏一扔就是;卻見建帥弄得十分熟手,背後長眼般,隨手一甩,就聽得“撲通!”一聲,接著又是:嗤——光就這一手絕活,少說也得二十年功夫。

“照著做!要這樣才能堅而不脆——百辟純鋼!”

得意又道:“為師鑄造刀劍!薄負時譽,自然有些獨得之秘,猶鑄純鋼匕首,隻為求其鋒利,決不會彎折。”

望著陳星接手粹煉,忙得一頭大汗,無暇說話,隻有傾聽,滿意矜持微笑道:“此中訣窺!為師不必瞞你;但也實在說不清楚,竅門在鐵中另加白銀礦石之類等物,份量多寡,先後次序,神而明之,難以盡述,留有一秘密方箋,待來日你自行研究,希望能更光大門楣!”

語音旋停。

傳來了一聲濃濃地界音浙江家鄉話道:“老鄉!咱家可沒有違諾背信,將你的獨子‘建翾’給帶來見你了,何必生這麼大的氣?罵那兩名狗奴才?咱家要的東西何時完成?”

可見此人來了有一陣子。

建帥頭也不回,一口浙江鄉音話道:“七日後準時交貨!”

兩名太監哈腰躬身道:“參見主公!”

張心寶神情亢奮,半跑半跳如雀兒般,奔了過去,拉著太監大總管張讓的衣袖孺慕依依,撒嬌親昵道:“小寶就知道親阿爹疼我!這些好玩的武器都是給人家防身用的,小寶好高興也!”

“心肝寶貝兒子!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親阿爹也會摘給你,這不過小事一樁!”

隻見,太監大總管張讓手牽一名年約十二歲孩童,長得像一頭小犢牛般精壯,卻羞答答的沉默寡言,瞧見了建帥,一展笑容,掙脫手跑了過去。

“阿爹!翾兒想您。”

建帥轉身一臉激動,兩眼滴下了熱淚,大展雙臂抱起了獨子建翾,撫著小臉愛憐道:

“翾兒!受了委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