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緬鈴如龍
“洛福樓”二樓靠窗的一張桌子上,擺滿了豐盛菜肴,關羽及江苗菁吃得舔嘴咂舌,並非吃相不好看,實在名菜色香味俱全,太好吃了!
江苗菁幾杯白酒下肚,酡顏含春,不勝酒力,單臂若蔥白托腮,嫵媚動人,兩泓秋水瑩瑩,癡望關羽吃相有如三年不知肉滋味,十分有趣。
籲籲呼氣如蘭,不勝嬌柔笑吟吟道:“關大哥常住白馬寺有多久了?”
“江姑娘!約有年餘。”
“樓下有兩輛馬車停置,及幾個遊俠兒鬼鬼祟祟來回遊蕩,與東邊一桌四個人可能是一夥的,借著飲酒偷瞄這裏,皆不懷好意,肯定是朝廷密探吧?”
“知道了!不管他們,等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
“京畿重地是禁止攜械入城!你的革囊裏是否藏有匕首之類的凶器?如果被搜了出來,可會按個罪名扣押你,送進北寺監獄,在暗無天日的牢裏,任你是銅鑄鐵饒的好漢,可就剝層皮才放了來,再凶狠的殘暴之徒,皆聞獄色變,你可要小心嘍!”
關羽感激神色望著她,豪氣幹雲道:“多謝江姑娘提醒!關某從不帶藏身暗器。一般刀槍也用不順手,就憑一雙拳頭及一腔熱心闖蕩江湖,豈會怕那些草頭木腳之輩!”
語音方歇,找碴的人來了!
一名穿著光鮮亮麗遊俠兒,闊步走到桌前,雙眼透出敵意,禮貌性地抱英雄拳作揖道:
“這位小老弟可是關羽本人?在下奉家主人之命請你到府上一談!”
江苗菁插嘴道:“我們沒有空!就煩請貴主人來一趟,算我們請客!”
遊俠兒一訝異,轉而陰森口氣道:“江姑娘的手藝‘雪白酥’,洛陽城婦孺皆知,我隻是請關老弟走一趟,並無惡意,希望你別淌這趟混水,‘溜口蘇’的底細,我們摸得一清二楚,別以為我主人惹不起!”
盛氣淩人!惹得一旁吃飯客人側目相看。
江苗菁聞之色變,急問道:“我們‘溜口蘇’幾十年的老招牌!皆是善良老百姓,有什麼底細需要你們關心?”
遊俠兒“嘿嘿!”奸笑道:“雖然你們與‘大將軍’何進是同鄉南陽人,又是鄰居,但是惹火了我家主人,也不見得他會罩你們‘溜口蘇’一家大小的安全!”
江苗菁舒了一口氣,洛陽城人人皆知“溜口蘇”與“大將軍”何進的交情,還以為對方神通廣大,竟能摸出什麼秘密底蘊?
“嘴上兩塊皮!要怎麼說皆由你。本姑娘就堅持自己的原則,看你能把我們怎麼樣?像你這種仗勢淩人狗奴才的態度,肯定你家主人也不是個好東西!”
惹得哄堂大笑!這個麵子實在丟不起人。
遊俠兒臉色驟變,暴跳而起,揮手就要摑江苗菁姑娘的耳光,懲戒其出口不遜,藐視自己及主人。
驀地,那隻手伸出一半,被關羽從旁霍然起立攫住,將他整個身子順勢往上一帶,運勁往下一甩,如爛死狗般勢擲出窗外,隻在彈指間!
“砰硼!”一聲。
這個動粗的遊俠兒從二樓往下摔得四腳朝天,寂然不動。
關羽這一手四兩撥千斤,引得滿堂喝彩!鼓掌叫好。
江苗菁心裏甜甜地嫣然一笑道:“我就知道關大哥會出手解危!謝謝您!”
“這個人太沒有禮貌了!也不自報姓名來曆,那會有誠意邀請我至他家主人住處,這種畏首藏尾之輩,豈能不給他一個教訓,簡直太目中無人了!”
“關大哥!這些人卑鄙下流,不道出身份,現在又有人受傷,恐怕不善罷幹休,不如這樣……”
貼在關羽耳際,講了幾聲悄悄話。
樓下那兩輛馬車內,衝出了六個遊俠兒,個個手執明晃晃刀劍,幾聲喝喊,引得路人閃避,一路奔至二樓,欲找關羽廝殺。
樓上三名遊俠兒料不到同伴前去打個招呼,竟被關羽丟到樓下,皆大吃一驚,這個小夥子倒有幾分力氣!
那按捺得住!一湧而上。
來勢洶洶,其他用餐客人迅速離座,惟恐波及無妄之災。
關羽見狀惟恐傷及無辜,損壞店家設備,一個掠身排窗而出,躍至街道,擒賊先擒王,衝進馬車內。
“噗!噗!噗!噗!”隻聞拳拳到肉揍人聲響。
車輛門簾掀起,關羽單手拖個人出來,對方已然鼻青眼腫,臉像塌了一半,嘴邊汩汩流出鮮血,像條爛死豬的胖子,“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可見拳拳擊中麵門。
“吐!吐!吐!”那條一身鮮亮絲綢富賈裝束的胖肥豬欲開口說話間,先噴出了滿口碎牙,令人發噱!
“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啊!”口齒不清,有如豬嚎尖叫。
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這個富賈胖豬,臉色驟變驚叫道:“糟糕了!這個人竟是蹇強,宦官‘十常侍’之一蹇碩的叔父。這個年輕人死定了!一定有好戲可看!”
剛才提兵器上樓的凶巴巴大漢,聞主子救命聲,全部慌慌張地再衝到馬路上,見主公蹇強被關羽打得臉部都變了形,又拖曳地麵行走像豬狗不如,個個揎臂卷袖,睚眥欲裂,一副欲將吃人的模樣,霍霍揮動鋼刀,森寒熠熠,咆哮不休,將他團團圍住。
仗恃後台靠山硬朗的蹇強,真料不到洛陽城內竟然有人膽敢動他,實在太大意了!
情報來源有誤,豈不整得自己剩下半條命?操他媽的那隻大老鼠“爪扒仔王”!說什麼是個小和尚?包我手到擒來,可立大功?竟是魁語大漢,還懂得武功!
關羽見對方人多勢眾,於京城鬧市當眾揮鋼刀示威,可見這幫人目無法紀,十分囂張跋扈,心生厭惡,單手掄起了這條胖豬,當武器旋轉飛舞,嚇得那些家丁收了鋼刀入鞘,以免誤傷主子。
這般神勇,卻使得圍觀的群眾鼓掌稱快,猛然叫好,巴不得關羽當場像摔西瓜般,砸這個惡霸蹇強一個稀巴爛。
這一掄飛,嚇得蹇強早已失魂落魄地失了禁,口吐白沫當場昏厥不醒人事,那些家丁紛紛退開一丈,以免遭殃!
如提小雞般將他丟進了車廂內,躍欲上駕駛座,一抖馬韁“駕!”地一聲,從容往北城門而去。
九名家丁再度鋼刀出鞘。隨後喝喊追去,圍觀的群眾見這出好戲才開鑼而已,人潮洶湧也隨後看熱鬧,竟有數百之眾。
馬車奔馳十分快速。到了北城門,馬匹蹄踏,車輪轆轆聲驚動了城頭上之禦林軍,紛紛往下了望,看門官黃承彥也心驚肉顫,這怎麼一回事。
這還得了!車輛後方遠處,竟然有九名大漢手持明亮鋼刀追趕,後頭居然數百名百姓跟隨,這豈不是擺明了造反?
京畿重地豈能出事!一名偏將急忙飛奔稟報曹操都尉。
關羽將馬車停置城門前,掠身至看門官黃承彥立身處,在他耳際輕聲說了幾句,向南邊奔去,幾個閃身投入黑巷中杳然。
看門官黃承彥雙眼一閃狡黠,幹笑了幾聲,趨前將旱煙杆掀起門帝一瞧,果然蹇強昏死在裏頭,煙杆疾出如電,點了他周身幾個大穴,促使其呼出一口穢氣,蘇醒了過來。
顫抖著畏縮車廂一角,像個龜兒子般討饒道:“好漢饒命!操他媽的管一讖擺我一道,這不幹我的事!”
將責任推給了密告之人!也真他媽的混蛋加八級,沒有一點道義,隻顧自己哪管他媽的道友死活!
看門官黃承彥故意一呆!
滿臉佯裝驚慌失色,好似看到了貴人受盡委曲,雙手一拱,搖頭晃腦,嘖聲不絕,慢慢扶他下馬車。
“蹇大人!車內外並無他人,怎恁地一臉紅腫,差點認不出來,哪個賊人如此大膽,竟膽敢往您的身上灑泡尿,實在缺德帶冒泡!”
蹇強環顧四周確無旁人,儼然一挺脊背,前後判若二人,怒氣衝天破口大罵道:“操他媽的龜孫子!打劫不成,揍了老夫就跑,看你在洛陽城能往那裏躲!不將你碎屍萬段,老子就跟你的姓!”
還真死要麵子!不這麼耀武揚威一番,那顯得自己是個大人物?
“黃老頭!你瞧見匪徒了沒有?等一會兒到我府上領賞,救醒我可要好好謝你!”
話沒說完,九名家丁已然持鋼刀赴至,蹇強正在火頭上,怪罪那些奴才護主不力,奪取一把鋼刀,胡亂揮舞亂砍,嚇得家丁們麵色如土,趴於地麵求饒,為看門官黃承彥所阻。
驚魂甫定,怒氣衝衝的蹇強,饒過那些奴才後,頓覺脫力癱於地麵,為數位家丁前來挽扶著,這時候,數百位看熱鬧的百姓已經湧至。
這些好事人潮促使蹇強一愕!雙手排開家丁勉強站起,持著鋼刀對空“霍霍!”耍了幾刀逞強,表示自己神勇。
橫眉豎目,大聲咆哮道:“他媽的臭小子!要不是跑得快,老子就將你剁成肉醬!”
這般大言炎炎,欲蓋彌彰做作,還真丟盡顏麵,反使得圍觀人群中,明眼人嗤之以鼻!
真他媽的是個紙紮老虎空架子!
城垣戰備道上,一位全身披銀鎧戰甲,火紅絲綢大抱披肩,迎風獵獵作響,雙手插腰,儼挺背脊,威風凜凜,睥睨群眾。
城門總都尉曹操,年少英挺,雙鳳眼波奕奕,聳動鷹隼勾鼻,計上心頭,一擺甩披風喝聲道:“你們聚眾莫非要造反了!膽敢在京畿重地,夜間持械行凶?將士們通通給我圍起來!”
斥喝聲一歇!
城垣戰備道斜坡上衝下了約百名持戟戈披鎧甲禦林軍,分成二批:一隊將圍觀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圍堵隔離,另一隊將手持刀械之蹇強及家丁們團團圍住,行動井然有序,十分快速,挺戈待命,殺氣騰騰,有一聲令下即刻撲殺之雄姿。
由此可見,曹操平常領兵帶將軍紀森嚴,守土有責,京城固若湯池。
這一舉動!瑟殺氣氛當頭,戟戈寒森耀人雙目,嚇得幾位平時依勢淩人膽小的家丁,噤若寒蟬,褲襠失禁癱軟地麵。
他媽的來真的幹?平常披猖揚厲,倨傲不遜的蹇強今晚被揍,顏麵盡失,算自己倒楣吃了暗虧,那裏去找一個居無定所,流浪江湖的遊俠兒關羽報仇?
這個剛上任不久的看門芝麻官都尉曹操,可是個毛頭小夥子,家世門第,財富背景可沒有自己的大,跑了和尚可跑不了廟!
嗯!可能年輕懵懂,莫不成連老子都不認識?
此刻蹇強,麵貌腫得如紅燒豬頭,嘴唇脹得似兩個饅頭大,打掉了幾顆門牙,滿嘴的鮮血涔涔滴濕前襟已然凝結一片血汙,說起話來口齒不清,有若含了兩個鹵蛋,兀自呲牙裂嘴托腮“嘖嘖!”得喊痛,實在令人發噱。
一臉的醜陋似鬼,可能連他親爹也認不出人來!
依然頭腦冬烘,輕嘴薄舌,執意抗言道:“呸!曹操小夥子,我乃‘十常侍’蹇碩之叔,官拜‘中侍郎’蹇強也!今晚遭逢盜匪打劫,怎不見你去緝盜,反而包圍我們?是何居心!”
總都尉曹操一呆!隨手招來看門官黃承彥問道:“黃老!可曾瞧見盜匪模樣?”
看門官黃承彥趨前貼耳輕聲細語道:“稟曹大人!這幫人窮凶惡極,攜械遊蕩已犯大忌,哪會有人膽敢找碴?豈不是跟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總都尉曹操陰暗不定忙問道:“嗯,說得也是,這人的來曆是否如其所說是‘中侍郎’蹇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