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曲盡闌珊容色湮(1 / 2)

陌上繁花翩躚,仿佛沒有歸期。又宛似生命最後的激盛,在凋零前怒放……

清鳶舞淚姿淒絕,孤鶩飛翽鳴聲哀。

漸行漸遠,繁華漸逝。這一切,宿命,輪回,皆,不可逆轉。隻是,幸而還有自己所熟悉的東西在。

淚傾裳,透盡羅裳。竹淚盡,望盡惘然。

一副轎子停在羲府門前,喬伊緩微微一笑,坐進了隨後的瓔珞玉頂軟緞八抬轎,將要放下卷簾的時候,隻看了一眼金漆的紅額匾上那兩個光耀門楣的大字:喬府。將簾子緩緩放下,再看不見轎外的一景一物。

幽閨獨居久,一朝出閣門,侯門深似海,紅牆幽深隔。榮華又如何?且聽自由歌。總似,斷腸人……

此一別,遙無歸期。這樣的決意。緣何而起?這,是命、生來漂泊,歸於天涯何處,都是一樣的結果。

轎子沿著街道走出很遠,接近禦道的時候,伊緩低聲喚道:“漪瀾。”在轎外的一名青衣少女應了一聲,將轎窗的簾子開了一角,伊緩柔聲道:“走慢些罷,我有些乏苶。”漪瀾在轎外遵是,便吩咐轎夫放緩了腳步。伊緩依舊是困倦了,便倚在轎壁上闔了眼小憩,但是在乏得厲害,便不知不覺睡著了。轎子平緩的在遇到上慢行,伊緩的精神卻愈發不濟,麵色霎時憔悴有如八十老嫗,隻是已陷入睡夢的伊緩卻未覺察。

一朝憔悴紅顏老,歌盡桃花無顏色。奈何,奈何。

命格如此,如何逆天而行?

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轎子一路過了禦街,繞了都城半周,這才子西華門通報入宮。在宮門口予了出入的令牌,守衛這才放了行,紫佾城乃禁宮重地,若非得了特許,轎子一概是不許進去的,伊緩的轎子被攔在外頭,方才那名喚漪瀾的少女在轎外恭謹的喚了聲小姐,見無人應答,便當她是乏得厲害了睡沉過去,便提了些聲音道:“小姐,轎子已至西華門,奴婢扶您下轎罷。”依然是沒有回應,漪瀾隻得掀了轎簾欲喚醒了伊緩扶將她出來。隻堪堪觸及了伊緩宛若凝脂的柔荑,便受了驚嚇一般飛速縮了回去,整個人都被那樣冷冰冰的感覺刺激得打了個激靈。宮門口的守衛催促著,漪瀾便又壯了膽子顫巍巍的伸出手去探伊緩的氣息,這次驚嚇更甚:竟、竟像是已經沒了氣息!這……這……

漪瀾一時間呆滯起來,忘了自己還挽著那轎簾,怔怔的看著轎中麵容恬靜安詳的伊緩,不敢相信她是已逝之人。隻是呆了一會兒,沒有尖叫,眼淚就這麼從擴大的瞳孔中滾落,仿若散掉的一盒珍珠,相繼落下,直到打疼了手背,才回過神來,不管不顧的鑽進寬敞的轎子裏,摟著伊緩輕輕啜泣起來。老天,難道,真真是天妒紅顏麼?不然,何以香斷伶人聲悄悄?是,紅顏憔悴終命薄麼?

久久,伊緩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漪瀾仿佛有感覺一般,停止啜泣屏息等著,忽然便聽見了伊緩急促而粗重的呼吸,仿佛久在水中的人浮上水麵一般,未幾,手心亦漸漸有了溫度,漪瀾仿佛不確定一般,抬頭卻看見伊緩依舊禁閉的雙眸,輕聲喚道:“小姐?”聲一入耳,伊緩的眼睛謔的睜了開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眸子!

碧波秋水頓失色,眸光流轉顧生輝!那眸光,仿似會流動一般,顧盼流轉,似有秋月、有波光瀲灩微漾,靈動清澈,熠熠生輝,眸底一抹若有似無的哀婉滄桑,仿似要將人吸入眼底。

漪瀾被這樣的一雙眸子望著,久久不願移開眼光,那眸光之中帶了些微的疑惑,一閃而逝。這……這不是從前的小姐了!漪瀾被自己心底的喊聲嚇了一跳,這怎麼可能呢?隻是她卻發覺連自己亦不能說服自己了,這,究竟還是不是自己的那個情如姐妹的小姐呢?

再抬眼望去,那雙眼,在開闔間纖長濃密的眼睫如蝶翼輕顫,若一把小小的羽扇上下款搖。漪瀾竟看得有些癡迷。伊緩抬眼打量了一會兒轎中的擺設,複又神情倦然的闔了眼,仿若又要睡去,她麵上的顏色漸漸泛了二月桃花一般的淺淡粉色,隻見她疾咳了一陣,呼吸才趨漸平緩。

漪瀾見她又要睡去,心下才急了起來,碰了碰伊緩的肩,輕聲道:“小姐,轎子已到了西華門,再進不去了,讓奴婢扶您下轎罷。”伊緩聞言睜開眼睛微微頷首。漪瀾便先行退出轎外挽了轎簾子扶她下轎,伊緩稍稍猶豫,終還是伸出手去扶住漪瀾。甫除了轎外,方見烈日一照,伊緩竟眼前一黑暈厥過去。隻嚇壞了一眾隨行的仆從。漪瀾隻得先著人回府稟報並與其餘幾個仆婢又將伊緩扶入轎內,打道回了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