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在床上，聽下載在手機裏的一首首歌。屋外的雨聲“沙拉……沙拉……”響個不停，整個村莊浸泡在一片濕潤裏。我已經歪了一上午，下午再歪，晚上還得歪，真怕躺出病來變成了變性版的林黛玉。可要是不歪著，又能幹什麼？
關掉音樂，我來到窗口，查看小芳有沒有動靜。這幾天，不知道她怎麼了，突然變得沉悶，不說話。除了三餐，她就待在房間裏。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想什麼，在做什麼。我知道我不應該一天到晚纏著這位姑娘，可是這個幾乎沒有說話人的村莊讓我感到孤獨。
房間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我的內心得不到娛樂。天很冷，又下著雨，不方便出去走走，我的身體得不到釋放。我靠著牆，然後沿著牆壁蹲下了身。蹲累了，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陣冰涼，任時光悄悄流逝。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時針它不停在轉動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小雨她拍打著水花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是不是還會牽掛他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有幾滴眼淚已落下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寂寞的夜和誰說話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傷心的淚兒誰來擦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整理好心情再出發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還會有人把你牽掛
聽著歌曲《滴答》，我空洞的心裏全是某人的聲音，某人的樣子。當歌聲戛然而止，我才意識到剛才是有人給我打電話。我立即拿起手機，一個未接電話，而上麵顯示的人名，正是我想念的她。我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在做夢。
按了回撥，嘟了幾下，她接了，但她沒有說“喂……”，我也不說話。沉默了幾分鍾，我倆都笑了！快三年沒有聯係了，一下子真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我是……”
“我知道。”
“嗯。”
“兩個月前才知道的。”
“哦。”
三年前，她換了號碼，但她沒有告訴我。一夜之間，失去了她的消息；一夜之間，我的世界沒有了天亮。那時的我，也像剛才一樣坐在地上，我想哭，但就是哭不出來。幾天幾夜不吃飯，幾天幾夜沒方向，幾天幾夜內心慌亂。就算換號碼也應該告訴我的啊！難道我們的交情就這樣嗎？連個普通朋友也不如嗎？
時間有時候真的是一個好東西，它讓我漸漸地從一個洞穴中走了出來。本以為我離開了她會死，但後來我才明白——無論誰失去誰，都要好好活著。
兩個月前，我在街上碰到了她的一個朋友。知道她的號碼後，我悄悄地保存了起來。看著那11個阿拉伯數字，我心跳加速，三年的空白生活一下子變得滿滿當當。我隻是感覺著11個數字後麵的氣息，並不曾撥打過。隻要有一個東西證明她在就好，我不想去打擾她的生活。
“你過得好嗎？”
“你過得好嗎？”
我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然後，彼此輕笑；然後，又一次地沉默。
3年，1000多個夜晚，1000多個黎明。我已忘記多少個夜晚因為想你而失眠，我已記不清多少個黎明哭著從夢中驚醒。
突然地，突然地……在這寂寞的一刻，你出現了！我應該說什麼，問什麼呢？一下子，真不知道要如何交流。沒有實質性內容的電話打了很久很久……“嘟……”的一聲，我的手機提醒我快沒電了，她也意識到了，便說——掛吧……明天再打給你。我說——明天我打給你。通話時間3小時15分零8秒。
“哥哥，在嗎？”小芳在我的房門外喊道。
“在……”我趕緊開門。
“你在幹嗎呢？”
“剛跟一個朋友通了一個電話。我能幹嗎？你這幾天怪怪的，幹嗎呢？”
“嗬嗬……”她傻笑笑，然後我們拿了竹椅，在欄杆處坐下。
“說呀！”
“說什麼？”
“說你這幾天怪怪的，幹嗎呢？”
“我沒怪啊……我哪裏怪啦？”
“好吧……”
“我叫你哥哥，你覺得……好嗎？”今天的小芳披頭散發，黑色的風衣裏穿著白色的毛衣。有風，她的幾根頭發在眼前晃動。
聽她這麼問，我小小地慌了一下，瞥開她的眼睛，看著她紫色的拖鞋。平靜了一下後，我說道：“很好啊！特別的親切。”
“哥哥，我好害怕。”
“害怕？害怕什麼？”
“問你啊……你為什麼會來我們這？”
“我平時在家，就寫作，看電視劇。我不大出門，也很少與人聊天說話。漸漸地，我覺得我快要生病了！所以我就想出來走走，散散心。很早以前我就想出來走走，但我一直放不下我的家人。至於為何來你們這，完全是巧合，我沒計劃，瞎走的。”
“哥哥，你不會有戀母情結吧？”
“沒啊……我很男人的。”
“這是一個變態的村莊，如果沒有奶奶，我早就逃了！”
“變態？”
“難道你不覺得嗎？這裏有山有水，但它們不會陪你說話；這裏有花有鳥，但它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這裏的老人們一天天沉悶地過著，我和他們也沒話題聊。”
“孩子，你是不是覺得很孤獨啊？”
“林哥哥也進城打工了，我現在孤獨一個人，寂寞地生活，好空虛。”
孤獨，寂寞，空虛。天哪……我暈眩了。小芳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像刀子似地插進我的心裏。我一下子疼得喘不過氣來，我一下子掉進了油鍋，又像掉進了冰堆，冷熱交加。
“哥哥，你怎麼了？”
“你剛說的話，我深有體會。孤獨一個人，寂寞地生活，確實空虛得可怕。”
“你來到這，住進我家裏，能陪我說說話，我一下子快樂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但同時，我也感到好害怕。”
“害怕什麼？”
“我害怕你哪天走了，我一下子受不了。我害怕我依賴上你，依賴上這種感覺。既然終有離別時的悲傷，那為何要相聚時的歡愉？有多歡，就有多悲。為了少一些悲，就盡量把歡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