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閉上眼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千軍萬馬,跟隨在自己身後,向著敵人的城池,揮舞著兵刃,又仿佛看見了為了我而哭泣的女人,用一把匕首,抹向了自己的脖子,我,曾經不可一世的楚國上將軍,被世人稱呼為西楚霸王的項羽,也不過,就這樣子死了。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的,是天上飛過的一隻大雁,還有四周無數高聳入天的巨木,這裏是哪裏?這裏就是天國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這裏,是荒茫深山中的一片樹林。
什麼西楚霸王,什麼漢王劉邦,我忽然發現,這些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在我心裏最重要,是虞兮,虞兮啊虞兮,你也在這個天國裏的某個角落裏想著我嗎?
餓了,用身邊的寶劍打獵,渴了,尋找一處小溪,冷了,砍些樹枝升起一堆火,困了,蓋起一座簡單的草房,蜷縮在木床上睡覺。已經厭倦了世俗爭霸的我,決定就在這個荒蕪人煙的深山中,住下來,等待著有那麼一天,虞兮,能重新再回到我的身邊。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流逝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一直想念的虞兮沒有來,而我現在的樣子,也完全沒有了昔日那種氣吞山河的模樣,我時常對著溪水中自己的臉問道:“我,還是我嗎?”也總有一個聲音,在心裏回答著:“我,還是我,我是項羽。”
直到有一天,在一箭射殺了一支野鹿後,我聽到了一陣無比熟悉的聲音,從遠方,慢慢的傳了過來。
是四匹馬,似乎已經奔行了很久,馬蹄聲顯得很亂。好久沒有聽到過馬蹄聲了,我想起了昔日跨下的烏騅,還有手中的霸王槍,可惜這些都已經是往日的塵沙,都隻能永遠深埋在自己的心裏罷了。
我向著地上已經死去的野鹿走去,取了一跟麻繩,將野鹿的四蹄綁到一起,背到了肩上,提著劍,準備回到自己的小草房。本不想再接觸生人,可是沒想到,還是被那四個騎著馬的人發現了。
在不遠處,他們止住了馬,打量著我,然後其中一個人,從馬上跳下來,走到我前麵,施了一禮,說道:“這位壯士,我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夥馬賊,被他們趕到了這個山上,在山裏已經跑了快兩天了,一點水和食物都沒進,現在大夥都餓了,不知道壯士方不方便把你現在肩上的獵物分給我們一些,我這裏還有一點散碎銀子,可以跟你換這隻鹿。”
我望著這四個人,每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沾了一些血跡,其中一個人的肩膀還裹著布條,看起來像是受了傷,還有一個人,臉上罩著麵紗,看不清楚相貌。而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從懷裏取了幾兩銀子遞到了我的麵前,在這個深山老林裏,我對銀子沒有什麼概念,將他遞來的銀子又推了回去,然後將肩膀上的鹿摔到了地上,舉起劍,割下了兩隻鹿腿,扔到了對麵那人的腳下。
麵前這人讚了一聲好利落的劍法,然後又問道:“哪裏有水源?”我扛起剩下的半隻鹿,然後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跟著我走,於是我,帶著這四個人,向那條熟悉的小溪走去。我的草屋也就在那條小溪的旁邊。
看來這些人果真疲累的厲害,吃過鹿肉,喝了溪水後,已經有兩個看起來較年輕的人就這麼席地睡了,另一個戴著麵紗的人確遠遠的坐在一塊石頭上,也不知在想著什麼,那個向我買鹿肉的人,帶著和善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坐到了我的身邊,說了聲謝謝,便開始打聽起我的情況來。我告訴他我叫項羽,他說我的名字很怪,我說我從地上來到這裏,在等著一個人,他疑惑的望了我半天,當他又問我曾經是做什麼的,等的人又是誰的時候,我沒有回答。然後,他便講起了他們的事情,從怎麼遇襲到如何來到這裏,又告訴了我,他的名字——霧之天。
就好象他覺的我的名字很怪一樣,我覺得他的名字也很怪,於是我又問道:“這裏,是哪裏?”
他回答道:“這裏,是冰河大陸。”
忽然間,我明白了,這裏根本不是什麼天國,之前的我,一直都在用謊言欺騙著自己,其實從很早以前,我就已經開始懷疑這裏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隻是我一直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直到現在有一個人親口告訴了我答案,但是,這也就意味著,我的虞兮,永遠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身邊了。
悲傷漸漸的填滿了我的胸膛,我起身,走進了自己的草房。躺在那張簡陋的木頭床上,閉上了眼睛,慢慢的回憶著虞兮和我,兩個人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事情,哪怕隻是一粒米飯沾到嘴角,又哪怕隻是一起默默的走在無人的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