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經好事者一渲染,賀梨霏還未和全班同學打照麵便輕易贏得了他們的心。等到真見麵了,大家才領會“聞名不如見麵”的真諦。
“好高!”
“好瘦!”
“好黑!
“好狂野!”
“一定是個大姐大!”
賀梨霏呆呆地站在講台上,眼光呆滯地凝視著遠方,任台下同學們自顧自地議論。每次都是這樣,大家起初都會被她的外表唬弄,認為她是一個狂放野蠻的不良少女。等相處時間一長,大家逐漸發現隱藏在她野蠻外表下的儒弱與膽小後,便會開始欺負她。因為同學的惡意欺負,她已不知轉了多少次學了。
但不知,這間學校她又能待多久?
“那好,賀梨霏同學,你就坐到最後一排那個空座位上吧。”
賀梨霏順著老師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靠窗的座位。她喜歡靠窗的座位,因為方便她望著遠方發呆。
“那不是俞曠傑的座位嗎?”一位女生提醒道,頓時令沉迷於美色中的諸人如夢初醒。
“啊?喔。嗯……原來那個位置已經有俞曠傑同學坐了呀。”台上的老師不知怎麼突然緊張了起來,連扶了幾次眼鏡。“那你就坐在那個座位旁邊吧!”
於是,賀梨霏木無表情地走下台,在同學們的惋惜聲驚歎聲以及看好戲的心態關注下,成為了俞曠傑的同桌。
宇陽高中,全市著名的私立貴族學校。它的聞名遐爾不僅因為它有著高貴的升學率,高貴的學生,高貴的學費,還因為在該校內部還有一個高貴的學生幫派。該幫派的成員上至學生會幹部,下至全年級吊車尾的,甚至連教職員工中都有人加入該幫派。因此在宇陽高中,說話要格外小心,以免一不留神脫口而出的不敬之辭傳到“宇陽王”耳中。
“宇陽王”也是該校名勝之一。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宇陽高中的學生便將學校幫派的老大稱為“宇陽王”。曆屆“宇陽王”都以其作風狠辣膽大妄為而聲名遠播,尤其是現任,當他在初進這所高中便單槍匹馬殺進前任“宇陽王”窩點時,便注定要成為一個傳說。
阿健小心翼翼地避過正在巡視各班上課情況的教務主任的視線,飛快地溜上頂樓天台。要命哦,整天這麼蹺課,沒什麼家庭背景的他早晚會被踢出這所學校。他的父母省吃儉用為他擠出這點學費錢,若是換來的隻是一紙退學通知,他們非吃了他不可。
可是沒辦法。阿健欲哭無淚地撫著腰間的B·PCALL,上麵隻有幾個字:“來天台。傑”就這麼幾個字,他就得又裝頭疼又裝腹瀉嘴裏還直嚷嚷著貧血向老師告假。可是,“宇陽王”的命令,誰敢不從呢?
推開天台的門,平坦的頂樓空無一人,隻有北風淒涼地吹著,似在嘲笑他的疲於奔命。
“老大?老大你在哪裏?”阿健顧不得可能會被教務主任逮到,扯開嗓子喊。就算“宇陽王”存心耍他藏了起來,他也必須在他所能忍耐的時間裏出現在他麵前,否則他可有苦頭吃了。
所幸“宇陽王”俞曠傑今兒個沒心思跟他玩捉迷藏,聽到他的呼喊便翻身從天台的水塔上跳了下來。
“你又讓我等了。”他的聲音柔和卻冰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我我、我已經盡快趕來了。”慘了!阿健的腿神經開始抽搐。
“就算這一點我能原諒你,你的另一項錯誤又怎麼說?”
“我、我我、我還犯了什麼錯?”盡管腿神經抽搐得更厲害了,阿健仍是鬥膽問道。死也要死個明白吧!
“你提供錯誤情報。”
“錯、錯誤情報?!”
“那個新轉來的學生,你怎麼不早說她是個女生?”他銳利的眼神直刺向他。
“我、我說了呀!”阿健喊冤。俞曠傑愛蹺課,卻又想時時掌握班上的風吹草動,於是便將這個費力不討好的“眼線”工作安排給他。說起來,這份差事簡直不是人幹的,隻要俞曠傑心血一來潮,就算他是在如廁,也得憋著在指定的時間趕到指定的地點。“我不是發了短信告訴你說,她是狂野型的美人嗎?”雖然他平時工作難免有疏漏,但這回老大是真的錯怪他了。
“白癡!是女的就要說‘美女’,是男的就要說‘美男’!說什麼‘美人’,還說你不是混淆視聽!”俞曠傑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本來就比俞曠傑矮兩個頭的阿健霎時雙腳懸空。
“這也算我錯?”阿健的哭腔隱約可聞。
“怎麼沒錯?你害我鬥誌高昂地衝到教室想跟他幹一架,結果發現坐在我旁邊的是個女的,而且……長得還不錯。”說到這裏,俞曠傑的臉竟然詭異地紅了一下。
阿健敏銳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閃而過的不自在表情:“不會吧?老大,你喜歡這種類型的?”的確,這樣的美女大概也隻有俞曠傑消受得起了。
話音才落,阿健就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巴。因為俞曠傑那陡然沉下來的臉已經明白地告訴他,他又說錯話了。
“阿健,我有沒有教育過你,有些事自己心裏明白就好,不一定要在嘴上說明白?”
“老、老老、老大,我知道錯了……”
“你說怎麼解決?”
“我、我我、我做兩百下俯臥撐……”現任的“宇陽王”據說是一位“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人,他會給犯錯的人一個自主選擇接受何種懲罰的機會。有以下幾種選項:
1.被“宇陽王”打一頓。
2.做兩百下俯臥撐。
3.被倒吊在頂樓一節課。
被俞曠傑打那可是不死也會掉半條命的。而上次他親眼目睹一個倒吊的人被解下來後,口中隻能發出“噫噫噫”的聲音了。三項選擇一比較,他決定選擇看起來最輕鬆的那個。
“好。那你自己數著做吧。”丟下這句話,俞曠傑像一陣風似的溜下了天台。
“一、嗚嗚……二、嗚嗚……三、嗚嗚……”阿健認命地在天台上做起了俯臥撐。
賀梨霏又呆呆地凝視著窗外,心有餘悸地回憶著剛才那似曾相識的一幕。
“咦?女的?”一個洪亮的嗓門突然在教室裏揚起,整間教室就在那一刻反常地安靜了下來。
“這女的長得真像一塊煤。”俞曠傑盯著賀梨霏坦露在外的手臂評價道。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原本不敢回頭也不想回頭的賀梨霏,聽見這句話如遭電殛,她猛地回轉過身子。
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同樣高高瘦瘦的男生,所不同的是該男生皮膚白得仿佛沒有注入一絲血色,隻有眼睛和頭發黑得發亮。
不是他……賀梨霏心裏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樣一個單薄得仿佛風一吹就能飄個幾十米的男生,絕對不會是她記憶中那個小小年紀便輕易降服猛犬的男生。
那位小男生的樣貌雖然她已經記不起來了,但當天發生的事仍曆曆在目。小時候的她不過是沒什麼表情而已,而現在的她不僅有嚴重的恐狗症,也懼怕與人交談與接觸,可以說是輕微的自閉症。她現在之所以過得這麼失敗,那個小男孩該負起絕大部分責任。
可是,怎麼負責?她敢叫他負責嗎?當然不!人家可是在七歲之齡便徒手降服了猛犬,現在說不定連熊都能扛起,更遑論渺小的她?若真有一天她與他遇上了,她想她大概會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吧?然而賀梨霏犯了一個錯誤,她甚至忘了她自己就是那種不能憑外表來評斷的典型,反而以俞曠傑的外貌來評斷他。她完全不認為眼前這位男生就是她惟恐避之不及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