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透過鐵窗,帶來陣陣甜美芬芳的香氣。這香氣彌漫在每一個人的身側,令人無比沉醉。是的,任何一個居住在凡林宮、或者來過這裏的人都知道:除去那些教人歎為觀止的建築之外;這裏、凡林宮,幾乎完全就是鮮花的世界。
沒錯,這是一個鮮花的世界……不記得是哪一位學者,曾經說過:整個普雷斯希卡大陸上,每一種能夠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之中存活下來的植物,都可以在凡林宮找到。
他是對的,至少,我認為他是對的。
隔著一道道鐵柵欄,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幅無法用畫筆描述其萬一的美景。每時每刻,都有鮮花正在盛開;當然,另一些還沒有;而還有一些,則已經枯萎了。
可置身於宗教裁判所監牢裏的我,是分不清那麼多的。向外看去,無論多遠的地方,都有絢爛的花朵正在開放;鮮花鋪成的地毯,直達天際。
晚風的吹拂之下,這花叢微微起伏。而矗立在這花海之中的,是一座又一座由純白金打造而成的神侍雕像。這些神侍雕像無論是姿勢、或是神態,都截然不同。但他們平舉著的右手,卻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那是整個凡林宮、乃至整個神聖同盟的中心;那是普雷斯希卡大陸上,最為雄偉壯觀的宮殿;那,也是監牢裏的我,唯一所能看到的建築——
神聖同盟、凡林宮、神諭宣示所。
在夕陽的掩映之下,隱約可以看到,神諭宣示所那純白色的外壁,正不斷閃爍著光芒。這光芒極為微弱,但卻確實存在。很多見過這種景象的信徒們都說,那是神祗的力量,才創造出這樣的奇跡。
可是,那確實不是什麼神祗的力量!凡林宮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光芒,隻不過是來自橫斷山脈深處,一種名叫“光石”的礦石罷了。盡管這種礦石極為稀少,稀少到隨意從牆壁上挖下指甲大小的一塊,就足夠一個普通家庭一輩子衣食無憂。
我還看到,大主教們、紅衣主教們、大神官們、神聖教兵統領們,正三三兩兩的,從神諭宣示所裏走出來。晚禱已經結束了;現在是教皇陛下與神祗共進晚餐的時間。而我餘下生命的時間長短,完全取決於教皇陛下的用餐速度。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大約還可以活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左右。
我決定,用這些時間留下自己的遺言。可是,當我拿起筆來,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寫些什麼;而寫了之後,誰又會看到這封遺書。
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孩子;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事實上,就連我自己也不相信,在此個世界上,還會有人關心一個黑暗遊走者臨終時所說的話。
哦,是的。我,索姆·凡·馮撒爾紅衣主教,是一個黑暗遊走者。
除我之外,凡林宮還有五個黑暗遊走者。我們的公開身份,都是紅衣主教;但我們的職責,卻和任何教士都不同。事實上,也從來沒有人看到過,我們是如何工作的。
我們總是提著一桶半滿的燈油;在那條狹長而黑暗的甬道裏,走過來,再走過去。為甬道兩旁的每一盞壁燈添滿燈油,不定期的打掃一次這甬道的衛生;就是我們的全部職責。
這條甬道,是建在地下的;一共有三個入口。第一個入口,通往教皇宮的教皇白金寶座;第二個入口,通往神諭宣示所那尊白金神像後背;而第三個入口,則通往教皇寢宮的那張白金床下。
除了教皇陛下,沒有人知道這條甬道的出口通向哪裏。當我每次走到甬道的盡頭時,都隻能看到一扇厚重的銅門,銅門的上麵,掛著一把大鎖。偶爾我也會往鎖孔裏灌上一些燈油,以使得它們保持潤滑,而不至於生鏽。但我從來沒有想過,這道門,究竟會通向哪裏。
這條甬道,是凡林宮裏最大的秘密。正因為此,對於我們這些黑暗遊走者的選擇和監管,也才特別嚴格。事實上,每一個黑暗遊走者都是啞巴,也都不會書寫。而且,為了能夠在發現敵人時及時示警,以及避免其他一些意外發生,以及相互監督的緣故;這條甬道裏,總是保持著四個人;每兩個人一組,在甬道裏工作兩周,回到地麵休息一周,再工作兩周,周而複始。
但即便是這樣,我們中的一些人,也經常被指認為哪一個國家的間諜,並被秘密處決。之後,新的黑暗遊走者,再被添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