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央言之不過八、九歲孩童模樣,住在巫思院中,近夜時分,便學著自己師尊仰頭看天,時不時歎氣搖頭,裝的頗像個莫測高深的巫女。不過一兩個時辰,天開始暗下,巫思院的牆頭便會翻落一個白衣鶴帶的男子,往往他的身後還會跟著個蒙頭蓋臉看不清麵目的女人,一身招搖的大紅衣裳,印著暮色晚霞,總是如同火燒般掉進央言之眼裏。
那個男子,叫做央拂雨,是央言之的師傅,天靖王土最強大的巫師。旁人見他時,他總是笑眯眯的,閃著一雙狐狸般的眼睛,便是算計你,都顯得溫柔清雅,點塵不驚,到真似個世外高人。隻是,央言之知道,隻因這人從不曾對什麼付出過真心,所以才這般脫俗的近乎可惡。
“我早就說過了,一個娃娃這麼早慧是件壞事!”央言之在初春的風絮中被紅衣女子抱起來轉了個圈,“不過長大後定是個美人,母親我真為我家那個小子欣慰啊……”
“阿雪……”央拂雨的聲音裏帶著難得的寵溺,他伸手接過女子懷中的小巫女,一路抱著走過巫思院尚未開花的桃林,央言之摟著他的脖子,剛好能看著溫雪將從頭頂照下的覆麵紅紗解落,露出那對藏了花影月夢的眼睛,“嗬嗬,拂雨,你家小徒弟的魂兒可教我勾來嘍,要還嗎?”
央言之紅了臉,卻仍舊盯著溫雪看,仿佛想從她的眉目裏瞧出山水來,央拂雨停了步,撫摸著懷中小徒弟背後緞發,卻也低低地笑了,“自負,我家言之照著鏡子就能把你比下去!”
溫雪“哼”了一聲不服氣的去掐央拂雨的臉頰,分明兩個曆經風霜歲數過千的老年人,卻毫不在意的一同放聲笑了開來,驚卻一林白鴉。
過了那片桃林,就是巫思院的正中心,專門為天靖王朝的大巫設立的星術衍盤在暮色下閃耀著猩紅色的光芒,央拂雨“咦”了一聲,隻因本該空蕩的地方此時正立著一個灰蒙蒙的身影,他下意識的向前稍稍跨了一步,剛剛好地將溫雪護在身後,溫雪看著他,吐了一下舌頭,於他耳邊輕聲道,“我在你心裏這麼沒用啊,好傷心呢……”
央拂雨無奈的回頭看著一把年紀仍舊玩兒性不改的女子,“你呀,又不是不知道爻族在天靖出現有多危險,況且你還是一族之長!”
“哎呀呀,看來我來的時機不對啊?”那道秀頎身影毫無悔意的說著,走進才看清是個黑衣黑冠氣度瀟灑的青年人,他的眼睛笑成了彎彎兩道,獻寶似得從懷裏掏出一對密銀鑄的小鳥,舉到央言之的眼前,稍一鬆手,那兩隻鳥就撲騰起翅膀圍著央言之上下飛舞,在月光中勾勒著一層一層近乎夢幻的銀色痕跡。央言之見了伸手去觸碰那兩隻如同精靈般的小鳥,讓它們停在自己手心,幾乎和真正的鳥類一樣的觸感讓她“咯咯”笑出了聲。
那青年男子見央言之笑的開心了便也得意起來,他瞪了一眼央拂雨道,“老小子,還不把我們家言之放下來,是要抱到什麼時候啊?”
央拂雨被他這麼一瞪卻也不生氣,隻是將懷裏的央言之放下,看著黑衣男子牽起自己小徒弟的手,一邊走,一邊哄騙著希望能聽到一聲軟軟糯糯的師傅。
“唉,我說你們兩個也稍微收斂點,我不想管你們那點破事不代表其他人不想管,要是被抓住了,那可是要株連九族連累到我未來徒弟的!”終究,黑衣男子還是半途中頓了一下腳步,他的頭沒有回,可是溫雪分明看到了他臉上的擔憂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