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越國邊境的一個小城,緊挨著海濱,每到七八月間,海潮洶湧,怒浪排空。隻是來勢急去勢也急,退去之後,就留下滿地的海味,魚、蝦、蟹等。多半被當地的漁夫拾去,剩下的海螺、貝殼之屬,就是孩子們的最愛了。
在一塊礁石上,蹲著兩個七八歲的孩子,一男一女。小女孩的頭上梳了兩個丫角辮,用手托著下巴,一雙漆黑而明亮的眸子,怔怔的望著遠方。似乎對腳下的東西渾不在意。
那男孩長的有些瘦弱,頭卻很大,虎頭虎腦的,像是坐不住的樣子,不停的跳上跳下,把遠處的貝殼一個個的撿來,放到女孩兒的眼前晃來晃去。見她的目光不向這兒瞟上一眼,就垂頭喪氣的扔掉,然後又跑到更遠的地方撿回來。
他這樣耍寶了半天,看到女孩兒神情仍然淡淡的,就有些頹喪,這時遠處玩兒的孩子們喊他:“阿虎,你過來玩兒啊。”
他看著那些打著赤膊,隻穿著一個肚兜或是短褲遮體的孩子們,在那兒正玩的高興,舔了舔嘴唇,還是跑回到石頭上,說:“阿顏,你是在擔心你爹嗎?”
女孩兒的頭晃了晃,也不知是搖頭還是點頭,他又說:“你爹真是厲害,這樣的天都敢下海,我爺爺說他是從龍王的口裏奪食呢。”
女孩兒抿著嘴微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腦袋,站起來,“阿爹今天怕回不來了,我要回去陪我娘啦!”說完從大石頭上跳下去,然後飛快的跑回家去。
男孩兒愣愣的站在那裏,他平常很喜歡和阿顏親近,隻是阿顏的性子有些淡,不喜歡和大夥兒湊一起玩,用村裏夫子的話說,那是年紀大了,要講究男女之防呢。
雖然他們年紀小,平生也想不到那些燕婉之私什麼的,要是有機會能捏捏阿顏的小手,他心中就覺得有些歡喜。隻是她剛才拍自己的頭,怎麼感覺總是……有些怪怪的。
這男孩兒姓林,因為是虎年生的,又長的虎頭虎腦,就起了個乳名叫阿虎,平日裏都叫他林虎子。那個女孩兒姓顧,叫顧顏。隻比他小幾個月。她父母是在十年之前來到這個荒村的,她父親像有幾分學問的樣子,開始曾經在村裏教孩子們認字,村民都困苦,也沒有束侑之類的財物可送,隻是拿一些自家的魚蝦之類。夠他們兩夫妻溫飽。
後來顧顏出生了,她的母親大概是月子裏受了潮氣,坐下了病根,父親便不再教書,開始出海打漁去了。為了是多弄一些海貨,換了錢買補藥吃。
那時候村民才驚訝的發現那個文弱的男人,卻有一手嫻熟的船技,而且每次出海,他都專撿那些風浪大、或者有怪獸出沒的地方去,那都是他們這些小漁船不敢問津的。可每次都能夠載的滿滿的回來,再拿回來到集鎮去販賣,所得往往是尋常漁人的三四倍。
隻是那些錢多半換成濃濃的藥湯,然後都到他妻子肚子裏去了。所以他們家仍然像以前一樣的清貧,甚至更加困苦。
顧顏背著手,慢慢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看著不遠處那兩間有些破敗的茅草屋。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心裏想著昨天夜裏刮風,外屋有些漏水,看來房頂又該修補了。臥室的外牆要加固一下,免得這幾天潮氣太重,娘的身子又要受寒……
她正胡思亂想著,聽到背後有個很響亮的聲音喊她:“阿顏,你回家啦?”
顧顏長呼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衝著對麵大喊:“胡大嫂,我娘在家嗎?”
一個身材精壯的婦女,皮膚黝黑黝黑的,手裏拿著個漁網,正笑吟吟的看著她。就是和她家相離不遠的林虎子的母親。笑著說:“你娘在院子裏呢,你爹還沒回來嗎?”
顧顏點點頭,然後轉過身,蹦蹦跳跳的向家裏跑去。
顧顏的母親姓嚴,她有時會想,自己的名字是不是這樣來的?嚴氏大概有三十多歲,由於長期在病中,麵容十分憔悴,看上去有些顯老。但舉止儀態還是很雍容,顧顏覺得父母親一定都有些來曆,隻是這些事情,不是她所能打聽到的。
嚴氏看到顧顏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就有些嗔怪的說:“女孩子家,怎麼能這樣野呢。讓你爹看見,又要說你了。”
顧顏吐吐舌頭,她隻有在母親麵前才露出這種小兒女的情態。然後走到嚴氏的身邊,幫她穿著針線,說:“女兒去海邊看阿爹了,潮水退了,阿爹應該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