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一個高度文明的小鎮比做具有各種異能的巨人,那麼在某個時期,甫瓦鎮的雙腿被截斷道路被封鎖,順風耳失去了功能各種通訊中斷,眼睛也不再是千裏眼電視節目銳減至本地新聞,網絡停止。這對一個巨人來說,是痛苦的。這是甫瓦鎮永遠不能忘記的一段悲傷的日子。
最不巧的是,在甫瓦鎮被完全封鎖的前一天,我和我的主人張老頭來到了這個鎮上。我們首先觀察了整個鎮的地形,以便能夠找到靠近鎮子中心點又比較闊大平整些的場地。我們從鎮子中心的大路走過去,兩旁有咖啡店,燒烤店及糕餅鋪,還有電話亭和各類雜貨鋪商店等,這與我們走過的其他鎮子基本相同,當看到有賣卡瓦斯的飲料鋪時,我忍不住興奮地跳了兩跳。我喜歡喝卡瓦斯,這種據說是用啤酒花製成的有著啤酒味但又有著果汁飲料的酸甜味的液體。我知道我今天一定能喝掉半斤卡瓦斯。張老頭邊走邊吸著草煙,扭頭看看肩上的我,說:“老夥計,這鎮上的人看起來並不熱情,你會不會在乎他們的掌聲?”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其實我並不在乎掌聲,我和他一樣,在乎的是扔在地上或者盤中的角票!他這樣說,無非是在提醒我,今天的表演最好更賣力一些,讓這些不熱情的鎮民們熱情起來。
我們在一片已經廢棄的操場上停了下來,然後他給我戴上了項圈,又用手摸摸我的頭頂,他的手又粗又糙,但我喜歡他這樣的動作,仿佛是在關心我,又像是即將有很大的任務交給我,這讓我更加地有使命感,他說:“嘿!老夥計,準備好了嗎?我們要開工了!”說著,他拿起一個大銅鑼敲了起來,同時還扯開嗓子喊道:“猴戲!猴戲!精彩的猴戲!大家快來看啊!”
人們從四麵八方往這片操場靠攏過來,大人,小孩,男人和女人,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笑容。他們陰沉沉的臉讓我感覺到某種危險的降臨,我扯扯張老頭的衣襟,跳著叫著提醒他,這些靠過來的人不對勁,他們是不懷好意的。但張老頭並沒有察覺這些,他以為我肚子餓或者是因為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場麵而緊張怯場,他往我的嘴裏塞了塊蘋果,說:“不用緊張,就跟以前一樣的表演就好了!你看,這麼多人,我們今天可以賺一大筆,也許晚上有錢住旅館,而不用在空地上露營。”這時,人們已經將我和張老頭圍在了中間,他們僵立著,陰沉沉地盯著我們,張老頭這時也感覺到不對勁,他哂哂地笑說:“朋友們,你們好像圍得太緊了些,這些我的夥計會施展不開,請你們退後一點好嗎?”
忽然,有個男人吼了聲:“打死它!”
嘩——
是的,人群沒有退開,反而蜂湧般地向中間擠來,他們與張老頭或者是我,有著不供戴天的仇恨,他們血紅著眼睛要把我們撕成碎片。在這個緊急的時刻,張老頭仍然微微地愣了半秒,因為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他甚至來不及問聲為什麼,就被人在頭上狠狠地打了一棍子,血流了出來,染紅了半邊臉,他終於意識到什麼,迎接他的,是數不清的棍棒,他起先是緊緊地把我護在懷裏,我感覺到身體的顫抖,似乎極度地痛苦,這讓我更加地不安,我不能夠失去他。
然而,在他倒下的那一秒,他忽然運起全身的力氣把我向半空拋了出去,“老夥計!快逃吧!”我落到了其中一個小女孩的頭上,她大約十三歲,穿著格子裙,披散著一頭烏亮的頭發,她啊地驚叫著,不斷地後退,有人在喊:“露西!露西!快打它!快打它!”我與她的目光驀地對視,我看到了她眼睛裏的驚恐,我忽然意識到她害怕我。我轉過頭,看到張老頭已經被打倒在地,像塊被布般地,躺在地上無聲無息。我的心忽然很酸很酸,張老頭不但是我的主人,他還養育了我,他是我的爸爸。我覺得有什麼東西從我的眼睛裏淌了出來,濕濕的,滴在露西的臉上,她吃驚地用手指抹去那一滴液體,然後大聲地喊道:“淚水?!哥哥!它流淚了!這隻猴子在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凶狠的目光使我如同被利劍刺著,我顧不得再管張老頭,迅速地跳了起來,從這顆人頭跳到那顆人頭,我要穿過這片人海,逃過他們的擊殺。我不敢回頭,我不知道我這樣連跑帶跳有多久,隻是等到我停下來的時候,仍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亂。
這是一片小樹林,午時的陽光懶洋洋的,以往這個時候,張老頭都會暫停表演,我們一起偎在陽光下休息,順便地吃點兒水果。張老頭喜歡喝酒,他的口袋裏總裝著一小瓶酒,他慢慢地咂口酒,細細地咽下去。我相信,對我和張老頭來說,那真是人生在世,最美妙的時刻。正這樣想著的時候,我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我迅速地竄上樹梢,看到剛才殺了張老頭的鎮民們往樹林這邊來了,他們的手裏拿著各種各樣的工具,還有網。領頭的是個滿臉長著絡腮胡子,好像“返祖”般的黑胖子,他粗啞著嗓子說:“一定是進了樹林!我們進去找!”另一個瘦的跟竹竿似的白麵男人,冷哧了聲,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阿曼達,你這個蠢禍,樹林這麼大,猴子進了樹林就是魚兒遊進大海,你想怎麼找?”被稱為阿曼達的黑胖子想了想,似乎覺得他的話有道理,說:“肖水吉,那你說怎麼辦?”原來這個竹竿似的白麵男人是叫做肖水吉的,他不慌不忙地看了眼跟在後麵的鎮民們,說:“你們還記得不記我們這個小鎮為什麼將要被封鎖?”鎮民們亂紛紛地喊道:“是因為不明因素的病毒!”肖水吉說:“說對了!而且上次來到鎮裏的專家們也說了,這種病毒很可能跟某種動物有關。為了杜絕病毒傳播,我們應該怎麼做?”鎮民們又喊道:“殺死它們!殺光它們!”肖水吉說:“這個樹林,其實就是蘊育各種動物的溫巢,要我說,我們不如燒了它!”鎮民們靜了兩秒,然後全部都起哄著稱讚,“太好了!這個辦法太好了!”“肖秘書,你真聰明啊!就這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