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自己手背上的傷口在流血,但是還是堅持一直悶頭在向前走,直到寒風徹底讓他頭腦清醒下來。手背上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忽視,他終於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頓時感到五雷轟頂。手背上滿是鮮紅的血液,緩緩地流過他突出的骨節,滴落在地上。身邊經過的人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覺得此人必定是好勇鬥狠、脾氣暴躁之人,所以隻是匆匆一瞥便立刻離去。他苦笑了一聲,站在街邊等待一輛空的出租車。
等到坐上一輛出租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仿佛就要看到了生命的盡頭。過度失血之後的暈眩讓他虛弱不堪,但是這時他腦子裏想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說自己沒帶足夠的錢,還有自己後天的比賽。
坐在車後座上的馬冬生感覺自己已經活不過十七歲了,哪怕今天是他的生日。不過好在平日裏竭力訓練出的冷靜讓他可以保留幾分理智,他用那隻完好的右手從外套兜裏翻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
“喂,頭兒,啊是我......”馬冬生仿佛心虛一般壓低了聲音,“那個......跟您說個事,我啊......誒師傅您靠邊停吧,我錢不夠了。”
他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了出去才湊夠了三分之二路程的車費,狼狽地走下車,臨走時還為自己不小心把血弄到車座套上道了聲歉,然後灰溜溜地甩開表情猙獰的司機大叔快步走向醫院。
“我把我手啊......弄壞了,”馬冬生不好意思地囁嚅道,表情相當局促不安,“啊唉不不不您不用擔心,一點小傷不耽誤事兒,就是我出來得著急身上錢不夠......那個......”
對麵的人發出了洪鍾一般的歎惜聲,馬冬生頓時想給對方跪下的心都有了。不過好在他的上司已經吩咐了人去給他送錢,讓他不要缺席晚上的選拔比賽。馬冬生滿口答應下來,但是他心裏悲哀地想:手傷成這樣,不截肢都不錯了,更不要妄想今晚就能去摸鍵盤了。
倒黴透頂.....馬冬生不禁在心裏抱怨,自己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才讓他做了職業遊戲玩家,卻偏偏投生到了一個專製而保守的家庭裏,他的母親倒是很無所謂,隻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平安就好,問題就在他的父親。他的父親一向希望自己的兒子就算做不成人中龍鳳也起碼要是上層社會的人,但是馬冬生成為了一個成天隻知道鑽研遊戲和打比賽的職業玩家,即使他是最好的那一批精英中的一個,還因為剛剛贏得了一項大型賽事的冠軍而給家裏帶來了不少的收入,他的父親依舊很看不起他,覺得他不成器。
今天是他十七歲的生日,母親讓他回家吃頓飯——平日裏由於比賽訓練安排緊湊,加上實在不想看見父親,馬冬生都是住在俱樂部提供的房間裏,難得能有機會和親人平心靜氣地相聚,他當然不會拒絕。母親準備了一大桌好菜,使勁地往他的碗裏夾,他當時感覺心裏很不好受,感覺自己讓家裏人擔心太多,而自己除了贏下比賽之外,沒辦法再做更多的事來回報他們——就連經常回家看望父母這點都很難做到。
馬冬生感覺喉嚨發緊,無論喝掉了多少飲料也沒能緩解,反而讓自己的眼眶更加濕潤起來。可是此時卻聽得父親說道:“你看你也快成年的人了,別再玩遊戲了,好好上學,讓你媽省省心不行嗎?”
馬冬生直勾勾地盯著碗邊的米粒,不耐煩地說:“我不是已經有正式的工作了嗎?”
“正式個屁,成天打遊戲算什麼真本事?能贏房贏地?”父親的怒火逐漸升級,馬冬生也是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他非常確定自己將來一定會在遊戲這個行業裏一直走下去。
“那我贏來的錢算什麼?”馬冬生直視著父親的眼睛,眼裏仿佛有兩團火焰在燃燒,“那些可都是正經的收入,這說明我也可以靠電子競技來養活你們啊。”
“一派胡言!這東西不是個鐵飯碗,你贏得了一時贏得了一世嗎!等你贏不了的時候,自己都養不起了,憑什麼養活家人!”
“不去競技我也可以幹別的,這是一個行業,而它正在興起......”馬冬生話說到一半,忽然感覺天翻地覆,還聽見了杯盤掉落在地上的嘩啦聲。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了地上,嘴邊還有屁股上都火辣辣地疼。視線清晰了之後,他看到母親正攔著暴怒的父親,而父親正憤怒地指責著他,說他全是胡扯,凶神惡煞得仿佛要把他就地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