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才到京城,這又是車又是船,骨頭架子都顛散了。
陶英紅隻好自己上,跟戥子一塊兒,把阿寶從被子裏拖出來,按到妝鏡前。
“今兒你爹要回來的,看你這猴子樣子,還不趕緊收拾收拾!”
阿寶彈開眼睛,爹!她好久都沒見過爹啦!
自穆王起兵南伐,爹跟著大軍開拔離開崇州,都過去四年多了。
丫鬟捧盆上前,一人一邊,先把她那層層密密的頭髮分成一絡絡,再拿梳子沾水,將頭髮梳順,最後上篦子。
阿寶的頭髮濃密,還打著卷兒,要給她梳著京城裏時興的發式,可真不易。
陶英紅看見她這頭髮就發愁。
原是放養慣了,如今眼看身份不同,就要訂親的姑娘家,這從頭到腳,沒一處乖順。
都是叫打仗給耽誤了!
今日怎麽也得治治她這頭髮。
“哎喲!”阿寶一下被扯疼,捂住腦袋叫出聲。
梳頭的小丫鬟“咚”地跪在地上:“姑娘恕罪。”說著自己就掌起嘴來,左邊一下打實了,右手剛揮出,便被阿寶一把逮住手腕。
阿寶瞪圓了眼,戥子張大了嘴,主仆倆的表情一模一樣。
那丫鬟細白的臉上浮起三道紅指印。
連陶英紅都嚇了一跳。
這一批人,都是才買來的。
現在買個人,便宜得很。
穆王打進京城,登上帝位,辦完大事,再辦小事。
大事便是將死忠於小皇帝的大臣們,絞的絞,關的關。
官眷下獄,奴仆發賣。
阿寶的爹叫林大有,原先就是個替穆王養軍馬的芝麻小官。穆王起兵,林大有一路跟隨左右,積功升遷。
如今朝中大事剛定,林大有的新官職還沒下來,田宅財寶已是攢了不少。
這宅子原是香料商的,被林大有買下。他又隻有阿寶一個女兒,宅中最精致的繡樓當然歸她。
阿寶昨日剛進京,興奮得夜裏都睡不著覺,還想爬牆頭看看隔壁住了誰,被陶英紅揪住耳朵狠狠打了兩下:“你如今可不一樣!不許上牆頭!”
眼瞅著就要十四,光長個子,還皮得跟猴子似的,這以後可怎麽說婆家?
阿寶一點兒也沒覺著自己進了京城就不一樣,看丫鬟跪下,她驚了片刻,“撲哧”笑出聲來:“幹什麽呢你?”
戥子就從沒跪過她。
有個機靈些的,把那丫鬟拉起來帶到廊下去。
陶英紅才剛當了半天家,也不知如何應對,隻能繃住臉:“趕緊給姑娘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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