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啟桃花(1 / 3)

六族本紀,康盛十七年,臘月初八,陽城西。

一座破爛的小廟裏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一個白衣儒生,一個青衣道士,一個灰袍小沙彌。無人知三人自何處來,無人知三人往何處去。風自遠方來,雪隨風而舞。

儒生抬手伸到小沙彌的光頭上,笑眯眯的摸了起來,道,“光頭,光頭,下雪不愁。人家有傘,你有光頭。”

小沙彌閉著眼睛,頭皮傳來陣陣涼意,語氣平靜道,“滑嗎?”

儒生壞壞的笑了笑,又抬手伸向了青衣道士的頭上……

道士神情不變,右手卻不經意間摸向了自己背後的長劍。

儒生忙收手扶住自己的高冠,惱道,“雲劍閣怎麼又讓你這麼個不識趣的人來?”

青衣道士反道,“聖賢山莊怎麼又讓你這個毛手毛腳的家夥來?”

小沙彌無奈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似對這二人的吵鬧既習慣又厭惡,卻無可奈何。

破廟裏沒什麼稀奇,風雪中隻有一株枯幹的桃樹。

三人靜靜地站在桃樹前,時而望天,時而看樹,不知在等著什麼。

雪不知何時停了,風不知何時頓了。

一道春風從天邊溫暖而來,數九寒天的冬日裏,那桃樹幹枯的枝頭一小朵花蕾緩慢綻放,六瓣桃花,三分雪白,三分血紅。雪落天啟廟,千年桃花開。

“師父說會是白花……”儒生說。

“師父說會是紅花……”道士說。

“三白三紅,這……”小沙彌望著雪族都城的方向,三分慈悲,三分殺意。

小沙彌抿著嘴,道士麵色凝重,儒生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儒生看了一眼桃花的顏色,從腰間掏出一本泛黃的書本,苦笑一聲,人影幾番抖動,不知所蹤。

道士身後的青色長劍迎風大漲,刺天而去,他腳踏飛劍,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際。

小沙彌看了看天,緩緩的走出了破廟,踏出破廟的瞬間,天啟廟內風雲突變,化為土丘。

***

天啟廟的桃花開了又敗,十五年後的陽城,風雪不再,朝陽初升。

灰色的瓦片,發黃的牆皮,幾縷炊煙,低矮的平房錯落有致的立在那裏,一條小路曲曲折折的將這些串了起來。小路旁是正在盛開的黃色野花,還有綠色的青草,夾雜著淡淡的泥土清香,三五成群的孩子在路邊追逐打鬧。

遠處傳來了陣陣馬蹄聲,五十餘名身材高大的金甲龍騎士由遠及近,匆匆忙忙直奔駐紮在陽城的關寧鐵騎大營而去,還在路邊打鬧的孩子尖叫著忙閃到一旁,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遠去的車馬消失在煙塵中。

陽城是雪族西疆的邊塞小城,向東跨過青霞山便是龍族,向北穿過迷霧林既是鬼族,地處雪,龍,鬼三族交界處,戰事頻發,關寧鐵騎常年駐紮陽城,雖常有騎兵過往,但龍族的龍騎士卻是極少見的。

憤急的馬蹄聲在關寧鐵騎的軍營中徹響,灰黑色的軍帳內,一個麵龐清秀的黑衣少年從床上本能的翻身而起,左手摸向背後長劍,右手撫在腰間十把飛刀上,怔怔的望著窗外。

少年名叫李雲,年十五,是關寧鐵騎決死隊年紀最小的成員。曆任火頭兵,偵察兵,親衛,參將親衛。善使長劍,慣用左手,手戴黑色拳套,腰負十把飛刀,殺敵計七百三十六人。

望著窗外,李雲臉上的疑惑愈深,這車隊他是見過的,三月前才剛剛從陽城離開……而且據聽說是龍族的什麼大人物……

“怎麼又回來了??”李雲在心裏小聲嘀咕。

正疑惑間,隻見軍帳外的馬隊中一個身材高大的龍騎士翻身下馬,雙手小心端著一個黑匣子,沉聲喝道,“關寧鐵騎徐都統何在?!雪帝諭令在此!”

中軍帳內,一個身材挺拔精瘦的男子匆匆跑了出來,跪接諭令後將這名龍騎士迎入軍帳。

徐忠是關寧鐵騎的最高軍事長官,鎮守陽城三十多年,為人心思縝密,帶兵有方,熟知兵法,屢次挫敗鬼族大軍,令鬼族聞之色變,為此,當地的百姓送了他一個雅號,“徐百勝”。

徐百勝精瘦的身材十分挺拔,傲如青鬆,偏一張臉生的尖嘴猴腮,令人看起來極不協調,若非如此,以他的威名早已在雪都的軍政院有了一席之地,哪裏還用呆在這邊疆小城做這區區的都統。

此時徐忠正盯著手中的書信,額頭上兩條細長的眉毛高高皺起,手指竟有些發抖,一般軍令都是從雪都的軍政院專發,三十多年來,雪帝親筆密令他還是第一次接到。

待將手中的書信看完,徐忠雙眼微微眯起,望向帳外的三輛黑色馬車,神色複雜,他不明白為什麼龍女的車隊前幾個月剛剛扮作客商離開陽城,這時卻又莫名其妙的折了回來,不過透過眼前這名龍騎士身上的血跡徐忠倒是看出了不少端倪。

徐忠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站在他身旁的獨臂男子,楊鐵山。楊鐵山細細的看著書信的內容,臉上露出難掩的震驚神色。

“他們居然遇伏了?”楊鐵山說,徐忠點了點頭。

楊鐵山把書信小心的放到桌上,說道,“那徐都統看,我們這次怎麼辦?是派些人做做樣子,還是讓決死隊的人做?”

徐忠頓了頓,稍顯猶豫後,聲音有些幹澀道,“就讓決死隊去吧,雪帝親手書信,若是有絲毫閃失,我們怕是會人頭落地。再說馬車裏是什麼人,你我都清楚,此事牽一發而動全身,搞不好還可能影響到龍雪兩族百年的交情,這更是你我擔待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