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雄,愛河畔。
陽光火辣,蕭毅廷戴著黑色墨鏡,開著黑色吉普車抵達了港都,車上有他的電腦、衣物和日用品,他準備長期定居,做一個飄撇的南部人。
打開新家的門,他暗自讚賞柚子做得好,該有的都有了,最重要的是夠靠近,剛好在許芊茉住家的樓下,爬一層樓梯就到了,以後都讓她高高在上,他願做她的裙下之臣。
放好行李,洗澡沖去一身的汗,他決定先去敦親睦鄰一番。
他按下第一聲門鈴,過沒多久,裏麵那扇門被打開來,隔著外麵的鐵門,露出一張詫異的小臉。
「你……門口的警衛怎麼會讓你進來?」許芊茉早就料到他會來找她,但沒想到他能輕易找上門來,當初她選定這棟大樓的一個原因就是,警衛的警覺性相當高,不會隨便放人進來。
蕭毅廷微笑回答了她的疑惑。「很簡單,因為我也是大樓的住戶,我住你家樓下,同一個號碼,不過我是四樓。」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許芊茉一時間很想翻白眼,她用膝蓋想也知道是柚子哥做的好事,除了提供地址,還幫忙找到她腳下,真該頒個模範員工獎盃給他。
「小茉,可以請我喝杯水嗎?我才剛搬進來,連個杯子都還沒買。」
「可以,但是請你保持禮貌。」她不至於連一杯水都不給他喝,隻是不希望再有那些情愛糾葛,她真的累了,她需要自由的空間。
「那當然,除非你同意,否則我什麼都不會做。」
色狼的話能信嗎?她猶豫了一會兒,敵不過他懇求的眼神,默默打開鐵門,先到廚房給他準備飲料。
蕭毅廷打量著屋內陳設,簡單而溫馨,看得出來她很用心,有長期住下來的打算,客廳桌上擺著兩本書,書名挺有趣的——「如意婦產科之風雲起」、「如意婦產科之山河動」,想必都跟懷孕生產有關。
從陽臺看出去就是愛河,橋上人車經過,樹葉隨風輕搖,天空湛藍無比,他忽然覺得自己回到家了,原來有她的地方才叫做家。
「檸檬紅茶可以嗎?」許芊茉端出兩杯飲料,還有一盤小點心。
「謝謝!」他一口氣就喝了一大半,喉嚨舒爽了卻有種哽咽的感覺,以往她也常替他準備吃的喝的,為何他會不懂珍惜她這份心?
她也不知該說什麼,兩人忽然相對無言,他不想給她太大壓力,於是找了個安全話題說:「什麼時候產檢?我可不可以陪你去?」
「可以,你有權利參與孩子的一切。」
「謝謝你。」也謝謝寶寶,所謂父憑子貴,如果沒有這個寶寶,他可能連再見她的資格都沒有。
「不用客氣,可是……你的工作不是很忙嗎?」
「用電腦做事就是有這點好處,到哪裏都能辦公。」
「喔。」她點點頭,隻要他沒問題,她也沒意見。
「對了,這是我家的鑰匙,你隨時可以過來找我,任何問題都不用客氣。」其實他更想要她家的鑰匙,萬一她哪天跌倒或暈倒,他就可以沖上來救她。
他拿出鑰匙,她卻無意接下,淡淡地說:「你的動作也太快了。」
他堅持把鑰匙留下,不管她會不會用上。「碰巧而已,我隻是想照顧你和孩子。」
「你可以參與孩子的生活,但請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我知道,我不會再犯一樣的錯,以前我太自大也太任性了,不懂得尊重你的想法,以後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她不太習慣這樣低聲下氣的他,也不想再說些曖昧不清的話,幹脆站起來送客。「你先回去吧,明天我要去產檢,早上八點我們在大門口見。」
「好,明天見!」他也不拖拉,站起來走向門口,臨走前不忘叮嚀:「我的手機隨時開著,有事一定要找我,這是為了孩子著想。」
「我瞭解,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他終於走了。關上大門後,她長長的歎了口氣,平靜的生活眼看就要被打亂,從他的表現看來,似乎已處理好那些難題,否則他不會放下臺北的一切,就這麼貿然的跑來高雄定居。
然而,她還有勇氣回頭嗎?那種被人決定天堂或地獄的感覺,她還要再嚐試一次嗎?世界這麼大,人來人往隻是一瞬間,靠誰都是不可靠的,她還是多愛自己一些吧。
時間過得很快,一年轉眼又將結束。
這段日子以來,蕭毅廷每個星期隻回臺北一天,其他時間都留在高雄陪孕婦待產。
許芊茉不再排斥他的陪伴,兩人會一起去買菜、煮飯、看醫生、上媽媽課程,表麵上就像情侶或夫妻,隻是沒有太親暱的動作,最多就是保護性的摟肩和牽手,不到一分鍾他就會放開她。
既然他沒有一步一步逼近,她也找不到後退的理由,漸漸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事到如今,她對感情不奢望也不強求了,一心隻想好好照顧孩子,同時也不能忘了充實自己,畢竟孩子有天會長大、會展翅高飛,她需要有自己的生活重心。
宣家揚一放假就會過來,每次都帶來許多禮物,許芊茉不肯收他就會說:「我是孩子的幹爹,又不是給你的,你不能有意見。」
出乎意料的,蕭毅廷居然笑了笑說:「當然要收下,寶寶是我們的聚寶盆,多多益善,來者不拒。」
以前蕭毅廷不是很討厭宣家揚的嗎?許芊茉有點不認識這位蕭少爺了,瞧他們兩個男人笑得多假,該不會是一起人格分裂了吧?
「許芊茉,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懷孕的事告訴那個壞人。」宣家揚說了幾次對不起,許芊茉就說了幾次沒關係,但他老愛舊話重提,想必是為了刺激壞人的緣故。
果然,蕭毅廷咬牙切齒地說:「是啊,這傢夥一開始還說他是孩子的爸爸。」
「哼,如果她高一的時候沒轉學,說不定現在我就是孩子的爸爸,你才是幹爹。」
看來這兩個男人還是沒有變,許芊茉稍微放心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果他們開始稱兄道弟,她就得考慮帶他們去看醫生了。
柚子哥和柚子嫂也來過幾次,經過韓京佑的日夜耕耘,韓太太也如願有了愛的果實。
總之,大家都相處得非常和樂,沒有人問蕭毅廷何時要娶許芊茉,也沒有人問他們為何一個住五樓、一個住四樓,有些事就讓它盡在不言中,隨緣吧。
十二月三十一日,又到了跨年夜,蕭毅廷提議到大樓的樓頂一邊吃吃喝喝,一邊欣賞煙火。
因為許芊茉懷孕不能喝酒,他就把泡茶工具搬上來,兩人喝著熱茶取暖,他還不時關心地問:「穿這樣夠不夠暖?寶寶有沒有踢你?要不要我幫你調整一下躺椅?」
「蕭毅廷,我有事就會跟你說,你不要一直問個不停。」這個男人每每化身蕭大媽,嘮叨程度讓她有種魔音傳腦的幻覺。
「好好,我不問了,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說,對了,想不想上廁所?我可以陪你下樓。」
她翻了個白眼給他,實在懶得回答了。夜風冷冷的,茶碗在手心裏暖暖的,愛河水麵上燈光倒映,光是凝望城市夜景,不用說話也很有氣氛。
可惜,蕭大媽還是忍不住嘴癢,打破了這片安詳。「小茉,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我可以不聽嗎?」
「你可以當作沒聽到,但是請給我機會說出來。」
「請吧。」難不成她能把他的嘴縫上?她畢竟是受過教育的人,傾聽也是一種禮貌。
「我跟宣家慧吃過兩次飯,通過一次電話,如果她不是宣家揚的姊姊,我連她的名字都記不住,我跟她說清楚了以後,請劉助理幫她介紹相親物件,最近確定她相中了一個,聽說兩人正在熱戀中。」
「是嗎?那很好。」他是想說明自己潔身自愛、從未劈腿,她聽得出來。
「至於我媽那邊,一開始她說需要時間考慮,但是她很期待寶寶的出生,昨天我跟她通過電話,她說如果我們結婚,她會準時出席,保證不帶刀子,隻帶紅包。」
「你媽還挺幽默的,真沒想到。」那麼慘的回憶也能拿來當笑話,可見已經走出來了吧。
「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要你一定得接受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是一個單身的男人,我可以決定自己的感情生活,包括我的女朋友和我的結婚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