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風蕭瑟,雨打芭蕉,淅淅瀝瀝的秋雨連下了三天,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起了一股濕氣。
小嵐捧著冒著熱氣的瓷碗輕輕推開門,走進內室,放在旁邊的矮幾上,小心地掀開暗紅色的紗幔,低聲喚道:“少夫人,該吃藥了。”
朱紅色的架子床上躺著一個肌白如玉的女子,但此刻,她峨眉緊蹙,額頭上滲出一層薄薄的汗漬,殷紅的唇輕輕翕動了幾下,麵色痛苦,小嵐俯耳過去,半天才聽清楚一個“火”字。
又夢魘了,歎了口氣,小嵐又輕聲喚道:“少夫人,醒醒,醒醒……”
在她不停歇的輕喚下,傅芷璿終於醒了,她睜開眼,望著頭頂熟悉的帳幔,腦子發脹,頗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過了好半晌傅芷璿才回過神來,幽幽地說:“小嵐,我怎麼啦?”
“少夫人,你又夢魘了,等這雨停了,咱們去廟裏拜拜吧,聽說城外的慶雲寺最靈驗了。”小嵐私心裏覺得少夫人這是沾上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不然也不會自五天前落水後,就一直睡得不踏實,整夜整夜地做噩夢。這樣下去,就是鐵人也吃不消啊。
傅芷璿彎起嘴角,呢喃道:“是該去拜拜!”老天爺送她這麼個大禮,她不去感謝都說不過去。
小嵐聽了很高興,捧著藥遞到她嘴邊:“少夫人,藥快涼了,先喝藥吧。”
傅芷璿擺手:“我自己來。”
她掙紮著坐了起來,接過小嵐手裏的湯藥,仰頭一口喝盡。
小嵐接過一滴都不剩的碗,很是意外,少夫人最怕苦,每次喝藥都要她勸好久,而這一碗藥,她聞著就難受,少夫人卻眉都不眨就喝完了。
傅芷璿看著小嵐,這丫頭還是這麼單純,什麼都寫在臉上,所以才會被錢珍珍抓了小辮子,趕出了季家。不過也好,總比跟著她丟掉了性命的強。
想到最後這偌大的季家竟隻有這個小丫頭替自己不平,對自己不離不棄,傅芷璿的心裏就升起一股柔軟的情緒,這一次她一定要改下她和小嵐的命運。
傅芷璿伸出手說:“小嵐,扶我起來梳妝換衣。”
“外麵下著雨,少夫人這是要出門嗎?”小嵐不贊同地看著傅芷璿,病了這麼多天,少夫人的身體才好一些,萬一淋了雨又反復了怎麼辦。
傅芷璿輕撫著長袖的褶皺,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緩緩說:“我已經好幾天沒給母親請安了。”
“老夫人已經吩咐了,讓你好好養病,這幾天就不用去請安了。”小嵐一邊轉述老夫人那邊傳來的話,一邊感慨道,“咱們老夫人是個厚道仁慈的,這幾日都在小佛堂裏替少夫人祈福呢!”
聞言,傅芷璿輕輕扯了一下嘴角,在小嵐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個譏嘲的笑。似乎前世也有這麼一出,她那時候也跟小嵐一樣天真,被萬氏的虛情假意蒙了眼,以為婆母擔心自己,現在想來隻覺得可笑,萬氏若真的掛心她的病,也不會五天都沒來看她一眼。
“走吧,不要讓婆婆等急了。”傅芷璿披上披帛,緩緩推開門。
所幸,季家不大,隻是一座兩進的院子,她住的地方離萬氏的院子也就二三十丈,走路過去也要不了幾息功夫。
還沒走到臺階下,屋子裏就傳來一道銀鈴般的笑聲,瞧見傅芷璿掀開簾子,屋子裏的笑聲戛然而止,一個十四五歲,穿著淺綠罩衫的嬌俏女子連忙站了起來,上前扶著傅芷璿笑盈盈地說:“嫂子,你身體好些了嗎?我正跟娘說,待會兒去看你呢。”
看著眼前這張如花般燦爛的笑臉,傅芷璿心裏複雜得很。
季美瑜,她公公的遺腹女,她嫁過來時,這小姑娘才七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齡,整日裏圍著她這位新嫂子打轉,甚至經常賴在她的房裏,跟她同吃同住同睡。兩人說是親如姐妹也不為過,在季文明帶錢珍珍回來時,這位小姑子也是第一個跳出來指責季文明的,甚至還故意給錢珍珍下了好幾個絆子。
但也就是這個護著她的小姑子卻在最後給了她致命的一擊,突然反戈倒向錢珍珍,做偽證指責她意欲對錢珍珍肚子裏的孩子不利,因而被季文明以無子善妒的罪名給休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