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笑了笑,避而不答,隻道:“世事如棋,幹坤莫測。如今民間隻知太子,不知皇帝,對孤來說並不是好事。”

話落,落下最後一子,徹底堵死了虞淮安的退路。

虞淮安棄子認輸,頷首道:“殿下心中明白就好。”

從前太子的風頭太盛,他隱隱有些擔憂不安,也曾隱晦提醒過。可太子自小被教導得極好,事事以君王百姓為先,卻並不太顧慮自己。他恐多說便成了離間天家父子,隻能壓下不表。

如今他能自己想明白,是好事。

隻是不知道這其中又發生了什麽,才讓他有所轉變,

虞淮安思緒回轉,拱拱手道:“既如此,便不拿外頭的事煩擾殿下了,內閣還堆積事務,便先告辭。”

原本他來這一趟,是朝臣們覺得陛下行事太過荒誕,想讓太子出麵規勸一番。但如今太子在慈慶宮閉門不出,誰也不見,就隻能推出了他。

現在看來,太子必不會再管此事,那他也就不需再多說。

殷承玉頷首,親自送他至麒趾門。分別之時,他還是將醞釀許久的話說出了口:“外祖父,如今天寒風雪大,您年事已高,當多珍重自身,就不要再撐著頂在前頭了。”

他不再以君臣身份相稱,而是換上了小輩的口吻,眸中滿是深意。

虞淮安已經六十有八,他是成宗年間的狀元,歷經成宗、孝宗兩朝,數度起落,方才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內閣首輔,壓製六部,權勢堪比宰相。

更別說,當年還是他率先站出來,支持尚是皇子的隆豐帝繼位。

當年孝宗皇帝目無綱常,行事荒淫無度,五位皇子肖似其父,有樣學樣,奪嫡之爭前所未有的慘烈。但誰也沒有料到,五位皇子鬥到最後都是輸家,反而讓生母身份低微、在冷宮長大的隆豐帝撿了漏。

隆豐帝自小長在冷宮,並未受到良好的教導。他自知出身學識都無法讓朝臣滿意,便裝出恭順勤政模樣,拜了虞淮安為太傅,又娶了虞淮安唯一的嫡女為後。

再後來虞皇後誕下嫡長子,又立為太子。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不外如是。

這些年來隆豐帝屁股底下的皇位越坐越穩,再不複從前的恭順不說,還日漸荒廢朝政,露出了本來麵目。但虞淮安心係太子,也心係朝堂百姓,仍然毫無怨言地替隆豐帝收拾爛攤子。

大夫七十致仕,他隻差兩年便能告老還鄉,安享晚年。

但上一世,卻在致仕之年,落得聲名盡毀、抄家滅祖的淒涼下場。

所以殷承玉才會隱晦地勸他激流勇退。

他知道外祖父身為內閣首輔,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便要退,恐怕也沒那麽容易。所以他現在隻能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