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心裏都想著,幸好還有太子。
殷承玉故意在宴上露了病態,朝臣們殷切關心一番、勸說他保重身體之後,便沒人再來敬酒。殷承玉樂得清淨,捧著暖爐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茶。
暖融融的熱茶熨帖了腸胃,他愜意地眯了眼。
這樣可比上一世時,他強撐著不露病色,一杯接著一杯喝酒來得舒心。
宴至半途,鄭多寶神色匆匆進來,附在他耳邊道:“殿下,人尋到了。”
殷承玉精神微振,看到下方好奇看過來的朝臣,下意識想說“宴罷再議”,但緊接著又想起他沒必要再循著上一世的模樣來活,索性便捧著暖爐站起身來,朝看過來的群臣頷首道:“孤身體有些不適,便先行一步,諸位大人盡興。”
別過群臣,折返東宮,殷承玉坐上馬車,才對鄭多寶道:“細說。”
鄭多寶揣著手半坐在一側,表情有些一言難盡:“臣按照殿下的吩咐,找遍了望京城裏的大小蠶室,但都沒尋到薛公子。後來不得已,隻得擴大了搜尋範圍,到那些專劁牲畜的手藝人家中去尋……”
結果沒想到,還真把人找到了。
隻是那場麵……鄭多寶皺了皺眉,道:“那劉匠人家中實在有些醃臢,本不欲驚動殿下。但我們的人請不動薛公子,若是硬來,恐會傷了人……”
鄭多寶是皇後撥給殷承玉的人,幾乎是看著殷承玉長大。他並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何時結識了這麽個人,自然也拿不準殷承玉的打算,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說話間,馬車已經行至了劉匠人家門口。
鄭多寶打起馬車簾子,小心翼翼地扶著殷承玉下車。
殷承玉進了院子,眉頭就深深皺起來。
鄭多寶提起劁牲畜的手藝人時,唯恐汙了他的耳朵,並未細說,但其實他是知道的。
上一世剛被迎回宮時,他還需仰仗薛恕扶持,為了不觸他忌諱,自然將宦官從頭到尾了解一番。
他知道宦官需淨身,也知道淨身之處在蠶室,卻不知道薛恕雲淡風氣提起的蠶室,竟是這般簡陋醃臢。
——劉匠人這處屋子,攏共也隻有一進。前後各兩間屋子,中間不大的院子裏晾著幾床發黃的被褥,隱約還散發出難聞的氣味。而此時還是個少年的薛恕就站在院子裏,他身後是一間耳房,房門敞開,隱約能看到裏頭的布置。
昏暗的屋子裏沒有窗,隻有一張木床,上頭鋪著發黃的被褥,床頭和床尾皆有繩索垂下。
這便是一間極簡陋的蠶室了。
殷承玉心口仿佛被人不輕不重地揪了一下,酸且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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