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荒野中的殘桓斷壁拉下一條條長長的影子,齊腰的蒿草在傍晚的微風中恣意的搖擺,不遠處的一條小河,幾條魚兒躍出水麵,看一看這個與水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輛牛車從不遠的管道上拐了過來,想是臨近夜晚,要借這處廢墟來休憩一番,趕著牛車的是一個衣著青袍的中年男子,車上擺了幾口箱子,幾個布袋,還坐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孩童。
牛車吱吱呀呀的緩緩行到一處早已朽壞多年的房屋前,這屋子雖然廢棄多年,但還殘留著半邊房頂,中年男子把牛車趕到屋邊,把車子卸了下來,把牛趕到一邊去吃草,然後從車上扯下一床被褥來。
等到中年男子找到一個好地方把被褥鋪好,車上的孩童早循著蛐蛐的叫聲在廢墟中嬉鬧起來,中年男子坐在角落臨時鋪好的被褥上,悠悠的歎了一口氣,眼見夕陽將落,忙喚道:“鈞兒,過來。”
那孩童聽見中年男子的呼喚,忙攥住剛剛捕到的一隻蛐蛐跑了過來,邊跑邊叫:“爹爹,給我弄個草籠過來,我把這蛐蛐放進去。”中年男子麵色一寒,嗬斥道:“每日裏就知道與蟲為伍,快給我扔掉。”那孩童聽見父親責罵,嘴一癟,眼眶裏便是淚汪汪的,就要落下來。中年男子見狀不由大怒,嗬道:“還不快扔掉,哭什麼啊!”孩童自覺得委屈至極,手一張丟了那蛐蛐,蹲在地上哇哇的大哭起來。
聽著那孩童的痛哭,中年男子愈發煩躁,猛的上前一步把孩童扯了起來,大聲嗬罵:“哭什麼哭,就知道哭。”那孩童很少見父親發火,中年男子嗬斥之下,哭聲愈發大了起來。中年男子聽見這刺耳的哭聲,心中煩躁更甚,就要抬起手來給那孩童一巴掌。“阿彌陀佛”忽的一聲佛號從不遠處傳來,中年男子停了手中的動作抬頭忘了過去,但見一個披著月白色僧袍的年輕和尚正往這走來,見中年男子望向他,便雙手合十施了一禮。繼而緩緩開口:“施主心中有鬱結之氣,又何必向一個孩子發火。”中年男子聽了這話,麵上一冷,道:“此是某家私事,不勞大師插足。”那和尚又施了一禮,道:“施主切勿見怪,隻是在下途經此處,聞得孩童哭聲,近來一看,卻見施主眉宇間有鬱結之氣,想來小小孩童自不能讓施主如此,想必隻是衝撞了施主的脾氣,施主卻想要將這滿腔鬱結之氣撒在一個孩童身上,在下覺得甚為不妥,故想上前,為施主開解一二。”
中年男子聞言不由發出一聲冷笑,道:“你有何道行,敢言開導於我?”那孩童也早止住哭聲,帶著瑩瑩淚珠的眼睛望向那和尚,滿是好奇的神色。那和尚微微一笑,欠身道:“小僧道行淺薄,自比不上施主,但施主此時卻是道心蒙塵,小僧卻是想為施主輕拭明鏡台。”中年男子冷笑道:“吾修身養性數十年,日日三省吾身,道心更是勤勤擦拭,不敢有一日懈怠,如今你這個小和尚,卻口口聲聲說我道心蒙塵,且用你這副紅口白牙,說說我是如何個蒙塵的。”
和尚也不管中年男子這一頓搶白,道:“小僧平日裏在京中傳法,京中大小事務總有所耳聞,看施主衣著氣度,再看這殘垣斷壁,想想最近京中之事,小僧便認出施主就是前日上書進言,卻被削官去職的禦史台中丞,沈桓沈大人。沈大人乃是天下有名的大儒,當日一口浩然氣,嗬死一名神通廣大的妖王之事猶在耳邊。但今日小僧看來,施主雙眉鬱結,額間黑氣縈繞,想是因罷官之事,壞了心境,小僧此番便是想送施主一句話,卻是有人托小僧代言,想施主聽了這話,能有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