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石裝妥,洪易率人在巨艦前各掘粗短溝渠一條,斜通入漢江,江水自短渠進入深坑,巨艦頓時漂浮起來。士卒們順水推舟,八艘寬闊巨艦先後斜駛入江,到達築壩之地,此處較之他處,甚為狹窄,洪易早在江麵設了八個浮標,以分明地點。
接近浮標,郭守敬放錨停住巨艦。蘭婭則指揮水軍,轉動機械,艙底活動木板退開,江水灌入,八艘巨艦攜著土石,自浮標上方沉入江中,四上四下,高達十餘丈,橫斷江水,構成堤壩根基。另兩艘狹長巨艦,置於堤壩兩岸,洪易令挖出筆直溝渠,通入江中,與郭守敬各率一艘長艦,橫行入水,一左一右沉於基座之上,彼此相距僅有十丈,甲板高出水麵數丈。至此,兩艦之間,江水漸趨湍急。
此時,蘭婭率眾填塞十條溝渠,補好長堤罅隙。洪易則與郭守敬分立長艦兩端,以二十根巨大鐵索,將十丈方圓、灌滿大石的木籠吊入兩艦之間。頃刻間江水受阻,上流暴漲十餘丈,水位越過巨籠,湍急無倫。幸有江堤攔住江水,令其不至潰決。
城頭宋人見元軍終日忙碌,隻覺不妙,但如何不妙卻說不上來。直到大壩合龍,方知元軍要截斷漢水,一時無不驚疑。呂德道:“元人截流何用?若要淹城麼?該是截下流,令江水倒灌襄樊,但襄樊城門離水甚高,漢水江寬水平,淹城難比登天;若放水衝我浮橋麼?到得浮橋之處,水勢已緩,衝掉橋板或有道理,衝毀橋樁絕無可能。”雲殊但覺有理,便道:“為免大水衝走橋板,太守不妨增派人畜,馱負重物,壓住浮橋。”呂德大喜,以為此計足以萬全。
洪易築壩已成,號令元軍,將百根削尖圓木推入水中,每根圓木用牛皮索綁了數塊百斤大石,以至於圓木無法浮上江麵,唯有在水底浮沉。而後圓木紛紛順流而下,抵達木籠巨閘,欲出不得,來回衝撞。洪易令眾軍絞起木籠,開閘放水。猛然間,百根巨木隨著咆哮江水魚貫而出,而後漸次散開,潛伏在驚濤駭浪之中,直往下遊衝去。
此時宋軍拉著牛馬,奉命在浮橋上鎮守,遠望見大水湧來,有心氣氣元人,紛紛脫了衣衫,迎著江水,隻叫痛快。誰知木橋劇震,水下忽然傳來聲聲悶響,似有木柱崩塌。沒等眾人還過神來,百根支撐浮橋的木樁已倒了一半,浮橋訇然崩塌,宋人紛紛落水。
城頭宋將目瞪口呆。千算萬算,沒料洪易辛苦蓄水,竟是要借強勁水勢帶動圓木,避開漁網陣,自下方摧毀浮橋木樁。還沒想到對策,洪易再度蓄水,放水,第二輪圓木悄然掩至。這一下,浮橋木樁盡被撞毀。隻剩了上方橋板,被湍急江水一裹,打著旋兒流往下遊。
十餘萬元軍歡呼不禁,聲遏浮雲。伯顏與眾將站於閘旁,觀看至此,難忍心頭狂喜,揚聲道:“洪易,你做得很好!想要什麼賞賜?盡管說來!”眾將目視洪易,心中又是忐忑,又覺妒忌,生怕他又要加官晉爵,若讓這毛頭小子跟自家平起平坐,那可是難受萬分了。
洪易從懷裏摸出一張素箋,遞與伯顏道:“這方子上的藥材,元帥能為我配上半年份麼?”眾將一聽,均覺驚奇。伯顏接過素箋,掃了一眼,甚感納悶:“此事你私下求我,我隨手便能辦好,何必當作賞賜?”眉頭一皺,又問道,“就這樣麼?”洪易道:“就這樣了。”伯顏暗暗一歎。轉身讓親兵交於醫官,火速配製。洪易想到阿雪便可消除身上疤痕,恢複往日冰肌雪膚,心頭真有說不出的歡喜。
伯顏目光如電,掃視諸將,朗聲道:“如今浮橋已破,二城斷絕。樊城城牆低小,兵力孤弱,隻要樊城一破,襄陽便成孤城,不日可下。除洪易之外,眾將各歸其位,立時統軍進逼樊城。”
眾軍聽命,紛紛散去。伯顏對紮馬魯丁道:“‘回回炮’做好了嗎?”紮馬魯丁道:“已做完兩具,兩日後便可使用。”伯顏長笑道:“長生天保佑我大元呢!賞你二百兩黃金。你率人將炮運至樊城,轟擊城牆,給我打他個粉碎。”紮馬魯丁應命,匆匆去了。
伯顏掉過頭,對洪易笑道:“我猜,宋軍沒了浮橋,呂德必調水師救援樊城,雖然緩了些,但也不好對付。你有法子嗎?”洪易沉吟道:“若要艦船運轉,就得撤去魚網,否則船可劃不動。”伯顏會意道:“好,我派三千人,輪番砍削樹木,若還不夠,再與你五千人畜。記住了,務必斷絕兩城互援。”洪易答應。
不多時,號炮聲響,諸軍開始逼近樊城。伯顏下了堤壩,飛身上馬,親臨指揮。
果然,樊城吃緊,呂德火速拆去魚網,調遣水師運兵救援。雲殊獻策,將艦船拋錨,以鐵鏈鎖住,自成浮橋。呂德立時照辦,調動百艘艦船,鎖成一串,連接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