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離開這裏。”
夏荷依吃驚地抬起頭來,清減的麵頰蒼白若紙,龍天的心像是被樹根緊緊纏住一般難受,卻又從根集處冒出了新苗。
“我帶你離開安格魔咒。”龍天深深地看著她。
“不……我不能……”
荷依一邊搖頭一邊踉蹌著後退,纖細的手腕卻被龍天一把抓住。
“你也想過逃離對不對?你在災區的時候曾經有過放棄的想法。”
“……”
“隻要還留在這裏,整天睹物思人,又或者被他的幻象迷惑,你根本不可能擁有未來。跟著我,去新的地方工作,重新審視自己,你會發現人生本來就是一段一段的經曆,沒有什麼不能放下。”
夏荷依不得不承認,龍天的聲音和說的話都很有誘惑性,誘惑著她那顆本來就虛弱狼狽的心求救似的要撲向他。可是……可是為什麼胸口又如此疼痛?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隻是因為“舍不得”這樣淺白的理由嗎?
龍天目光炯炯地看著她,那一瞬間,就好像站在了他最得意的手術台上。
“退一萬步講,就算安奇真的是安格的轉世,你和一個五歲的孩子也根本不可能有未來!”
夏荷依的身子猛烈地顫抖起來。
夏荷依身心疲憊地回到宿舍,一推開門,就聽見楊振羽棄婦般的哀怨控訴——
“夏荷依,你明明答應人家今天晚上去電子圖書館辦卡的,人家望夫崖一般等你,你卻這麼晚才回來!難道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嗎?”
荷依這才想起昨天晚上答應振羽的事,滿心愧疚地說:“對不起,我真的忘了,明天帶你去好不好?”
“你怎麼了?看上去臉色很不好……”振羽挨著荷依坐下來。
荷依精神恍惚,也顧不得對麵坐著的是誰,隻簡短地回答道:“剛才見過龍天了。”
“龍天啊,嗬嗬,又說了什麼突破下限的話了吧?”窗影之下,振羽的笑容亦是不明。
荷依輕輕靠在振羽的肩頭上,異常低落地說:“小羽,我覺得好累,真的好累……”
“龍天又說讓你跟他走的話了吧……”
振羽的肩頭一片冰涼沉默。
“說了。”
“不想走的話,別理他不就得了?”
“可是沒法忽略。”荷依疲憊地閉上眼睛,“或許他說的才是對的,與其在這裏做困獸掙紮,不如做做減法,讓自己簡單一點、單純一點,或許我就能如他所願地活得長久一點。”
到底是怎樣的壓力如石板一樣壓在她的胸口上,帶來窒息般痛苦的感受?振羽忍不住環住她,越發感覺到這人冷靜強大的外表之下,依然是一顆脆弱敏感的玻璃心。
龍天到底把她逼成什麼樣了?居然讓愛情也變成了負擔?
振羽絲毫沒覺察出荷依話中的第一個“他”和第二個“他”並不是一個人,隻遵從本能反應地勸說道:“覺得累的話,就不要再掙紮了。屬於你的終究會屬於你,不屬於你的再怎麼強求也得不到。他不懂,你應該懂的。”
振羽已有所指,荷依卻聽得別有弦音。
“果然是這樣啊,不屬於你的,再怎麼強求也得不到。這麼淺顯的道理,我竟然不懂……”
“所以啊,你就不要再庸人自擾了。”振羽笑著握住荷依的雙肩,“女人啊,心情一不好就容易雌激素下降,雌激素一下降就容易長皺紋,一長皺紋更年期就快到了……你啊,有煩惱就丟給男人去想吧,反正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黑夜過去,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人生啊,果然就該簡單至此。
荷依羨慕地看著振羽:“真好,有你這樣元氣滿滿的小夥伴,連我也覺得輕鬆好多。我要是能像你一樣想得開就好了。”
“我啊,哈哈,醫得了別人,醫不了自己。不說了不說了,還有一大堆衣服要洗……”
說話間,振羽已經站起來,抱著兩大盆衣服走出了寢室。
如果荷依對振羽再了解一點,一定會奇怪她怎麼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
如果荷依對振羽再觀察仔細一點,一定也能看到她在公用洗漱間大開著水龍頭,卻完全沒有要做什麼的意思。
“剛才見過龍天了。”“我覺得好累,真的好累……”“如他所願地活得長久一點。”
荷依虛弱的聲音一直纏繞在耳邊。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振羽微笑著關上了嘩嘩流水的水龍頭。
我早就應該對他說聲謝謝。
謝謝他那麼堅決地離開了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