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登家門的穆憶,剛一踏入,就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他吃驚的看著淩亂不堪的房子,和正在忙著收拾東西的秋語,一股強烈的緊張湧上心頭。
“秋姨,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秋語好容易看到穆憶,一張嘴興奮的張張合合,“太太,太太,少爺回來了!”
聽到聲音,玲瓏從二樓的臥房出來,半信半疑望樓下張望了兩眼,然後急奔下來。
兩顆渾圓碩大的淚珠在她眼眶裏打轉,“……回來就好……”
“母親……我讓你傷心了……”穆憶很是愧疚。
玲瓏搖頭,“不要再說這樣的話,隻要你還肯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是呀是呀,太太一直說,隻要少爺肯回來,我們就可以一同到英國去。”秋語一邊說,一邊抹著眼睛。
“到英國?”
玲瓏點點頭,“日本人不日就會攻打上海,我們已經決定移民到英國去……”她停頓了一下,目光閃爍不定,“……他也一起……”
穆憶一愣,喃喃道,“難怪他將青浦賣掉……那婷婷呢?”
“她自然是跟我們一同去的。”玲瓏不確定的問,“你可願意?”
眼下才是他最該思考的問題。
“母親,我是你唯一的孩子,當然會守護在你身邊。”
再沒有比這個答案更完美的了。
玲瓏很是欣慰,喜極而泣,“我們一家人,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半個月後,司徒諾和玲瓏相約在駛往倫敦的碼頭,卻遲遲不見穆憶和穆婷的身影。眼看著輪船就要啟動,玲瓏心急如焚。
秋語迎麵匆匆跑來,玲瓏忙問,“憶兒呢?他不是說回去拿什麼東西,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秋語搖搖頭,低歎一聲,拿出一張紙來,“太太,您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玲瓏預感不好。
司徒諾道,“那婷婷呢?她為何還沒到?”
“這個我也不清楚,小姐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我也沒想那麼多,現在看來,少爺和小姐應該早已做此打算了。”
鳴笛再次奏響,來不及了……
“我們走吧。”
玲瓏定定的看著司徒諾,“他們不再是孩子了……”
司徒諾緊緊的握著她的手,猶豫片刻,衝她點了點頭。
隨著最後一聲鳴笛,輪船駛離碼頭。
穆憶從碼頭的另一角慢慢走出,臉上還掛著淚痕。
“……哥。”
是穆婷!
“你不走,我何必要走?”
穆憶的驚詫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有靈犀的喜悅。穆婷輕輕的靠在穆憶的肩上,與他一同遠望輪船駛去的黑影。穆憶的手輕輕抬起,落在穆婷的肩膀。
“夜鶯,你說婷婷才是我的真命天女,那麼你呢?你如今在距我於千裏之外的延安,如果沒有婷婷,你還會走嗎?興許,將來我會轉變對婷婷的愛,和她永伴一生,那麼你呢?你的未來誰來做主?”
天際盡頭,飄蕩著一張白紙,幾隻海鷗飛過,頑皮的叼著它,不讓它墜落在海裏。
“親愛的母親,請恕兒子不孝,無法隨您遠赴異國,伴您左右。並非是兒子仍舊無法釋懷,我早已從心底認定了父親,看到你們破鏡重圓,尤為欣慰。怎不想陪伴在你們身邊,共享天倫。然祖國罹難,舉國哀痛。身為堂堂七尺男兒,怎能在此刻拋下處在水深火熱的祖國不管而去盡享安樂?兒子不求能做出力挽狂瀾之舉,但求盡己所能,出些微薄之力,如此,便也無愧於天地,無愧於你們的生養之恩。待他日驅逐日寇,還我河山之時,定會飛到你們身邊,以盡未盡之孝。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