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暖陽漸漸升至中空,站在烏城城上的人們卻沒有人能感覺到陽光的溫暖。他們的眼中都被那反射著陽光閃閃發亮的銀色麵具占滿了。黑馬,緋衣,銀麵,這就是傳說中厲王的王牌。他也的確名不虛傳。城上的人隻來得及看到緋衣在空中飄舞,根本看不清那頎長挺拔的身影有些什麼動作,他的對手就已經躺在了地上。一個,兩個,三個。
三名出城迎戰的將尉都敗在了敵方一人手中,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恥大辱。
而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敗在誰的手下,一招,僅僅隻是一招,他們就被那人的銀槍挑下馬去,在馬蹄濺起的塵沙中,隻能看到那個人一身囂張的紅衣在風中飄揚,那抹緋紅在逐漸模糊的視線中蔓延,遮天蔽日,最後他們的眼中隻剩下一片血紅的紅影。
“下一個由我來。”仰溪一字一句的說道。
一直站在一旁仿佛隱形人一般的絕顏吃了一驚,她在城上已經凝視了許久,心中的猜想也越發肯定。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仰溪也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仰溪哥哥,你真的要自己去迎戰那個人嗎?”她小聲問道。
“現在隻有我去了。”仰溪有些無奈,看向絕顏的目光滿是安慰和關懷,“月華,你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絕顏搖搖頭,異常堅決。她知道仰溪不希望她看到他與那人拚鬥的場麵,尤其是在勝利渺茫的時候,就更不希望她看到。但是她卻不能不看。
城門再次打開,披掛整齊的仰溪騎馬衝出了城。緋衣人拍馬迎上前去,架住了仰溪刺過去的長槍。站在城頭的絕顏隻覺得眼前銀光飛舞,像是兩條蛟龍在一起纏鬥,看得她眼花繚亂。
漸漸的,仰溪的身影越來越遲緩,絕顏的眼中隻看見那一抹鮮紅。緋色的披風在風中高高的飄舞,烈烈作響,像是他的旗幟。
突然,絕顏睜大了眼睛。那人在轉身時露出了一個破綻,仰溪沒有放棄這個機會,長槍刺了過去。他卻晃身避開,紅衣與仰溪銀色的槍尖險險錯開。原來那隻是他故意露的破綻,閃躲成功之後他立刻回身以閃電般的氣勢將手中的銀槍刺向仰溪。
急、狠、準,這世上沒有人能避開他的槍尖。
城上的氣氛仿佛凝固了,眾人的心裏都隻剩下絕望。絕顏盯著那銀色的一點,在她眼中這閃電般的一瞬好像被拉長至無限,天地間她隻能看到銀色的槍尖在慢慢靠近仰溪的胸前。
鮮血從仰溪銀白的戰袍上滲出,緋色戰袍飛舞成一片紅霧。絕顏猛然從這片紅霧中驚醒,再也顧不得許多,下令開城門救回仰溪。
她高聲的喝令不僅讓守城的將士立刻執行了她的命令,也傳入了那個人的耳中。他倒提著銀槍,策馬離開趴在馬上不知死活的仰溪,退了幾步向城上望去。幾乎沒有一秒尋覓或遲疑,他直直對上了絕顏的眼睛。絕顏也毫不退讓的望了過去。
隔著銀色的麵具,絕顏看不見他的表情,卻可以看見他的眼睛——冷酷、強悍、狠決的眼睛。曾經醉人的波浪仿佛隻是錯覺,現在那片黑色的海洋層層冰封,嚴酷無情。
對著她的目光微微有了變化,像是冰麵有了一絲裂縫,卻沒有擴大,依然是冰封的海麵,一點波瀾也沒有漾起。
轟然一聲,打開的城門再度關閉,他們已經把仰溪救上來了。城下那人猛然轉身,調轉馬頭頭也不回的馳回了厲王的軍中。
絕顏也收回了視線,正看到被人抬上來的仰溪麵白如紙,上身已被鮮血染紅,她的心中不由一緊,連忙奔了過去。
經過一番救治,絕顏獲知仰溪並沒有性命之憂,那看似致命的一槍隻是刺過了他的肋下,並沒有傷及要害。
絕顏鬆了口氣,看來他還是手下留情了。
根據天成帝派雍雪見到蕪州傳下的一道聖旨,嘉許了仰溪和容世子,又命容世子前往越州清理越王的舊部,而平叛有功的寒照和仰溪則被調來接替蕭慶的任務,平定厲王的叛亂。於是負責籌集軍需的絕顏也借押送糧草之名來到了仰溪接手的前線——陵州和衛州的交界處,同時也是蕭慶被撤下時退守的城——烏城。
所以,在來之前她已經料到要和他對陣沙場,但是這麼冷酷的穆非朝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直在想他離開京城究竟去了哪裏,原來是隱姓埋名投靠了厲王。厲王隻道那個風liu豪爽、為朝廷效命的睿王已經在睿王府的大火裏喪命,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神秘冷酷、武功高絕的人和那人會是同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