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漠,壘壘沙丘。太陽似一個巨大炙熱的火球,將這片貧瘠的土地烤成人間煉獄。沒有人可以忍受沙漠日間的高溫,除了那些隱藏在陰涼的沙子底下的小爬蟲和蜥蜴。滿目荒蕪的黃沙中央,偏偏有一個黑點,緩慢而又小心地在高高隆起的沙丘上移動著。
車夫帶著遮陽的草帽,身著一身打了補丁的破衣,腰間掛著一個皮質的水壺,趕動著胯下的那匹駱駝。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沙漠中穿行了整整三天,汗水早已不知多少次浸濕了他的衣服。
駱駝的身後拉著一輛木車,上麵兩邊做了七八個人。他們穿著遊牧長袍,無論男女老少臉上都充滿了疲憊。他們是來自北方的遊牧民族,不習慣沙漠的溫差,日間的高溫和夜晚的寒冷都將他們折磨得不成人樣。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喝了一口水囊中的清水,濕潤了一下自己早已經幹得冒煙的喉嚨。幾個月前,一場瘟疫席卷了他所在的村落。牲口全死了,村裏鬧了饑荒,他隻好跟隨眾人一起出來。
他們這一趟,為的是頂著偷渡者的罪名,來到離草原相隔了一片沙海的不來古斯夫帝國碰碰運氣。那是一個占據了大陸三分之二土地,坐擁一切富饒與財富的偉大國度。傳言這兒的河裏流淌著黃金,土地裏長出金果,連綿羊身上的毛都是耀眼的金黃色。
老人向往地望著遠方,盡管看不見,卻又一次又一次地幻想著那天堂般的地域。
忽然,他聽見身旁的人傳來了一聲咳嗽。他看向他,那是一個高大消瘦的男人,穿著帶兜帽的異邦服飾,披風下露出皮質的盔甲。他撐著一把長劍,劍刃成弧形,不是附近常見的闊劍,有些像他們所用的彎刀。劍收在鞘中,劍鞘是用不知什麼木材製成的,表麵打過蠟,平滑得泛著光。
男人又咳嗽了一聲,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可能是口渴了吧。老人將手中的水囊遞給他,他看了一下,接過來喝了幾口,便還了回去。
“謝謝。”他淡淡地說。“沒事,都是自己人。”老人親切地說,借機和他拉開話題:“你是哪裏人?”
男人猶豫了一會兒,說:“天涯淪落人。”
牧民老人先是一愣,隨即意識到對方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聳了聳肩,不再追問,而是繼續看向前方不見天日的路途和什麼都沒有的沙漠。
太陽到了天空的正中間,一天的中午到來了,車上的人群也都漸漸安靜了下來。這是沙漠最熱的時候,然而車夫卻沒有將車停下休息。按照他的經驗,再過一個小時就能抵達國境線了,在這兒停下來很有可能被巡邏的士兵發現。
所有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在這大漠裏穿行了整整三天,現在,回報終於要來了。他們知道隻要在堅持一會兒,今天之內他們就能到達自己向往著的那個美麗神秘的國度。
駝車抵達國境線,兩邊不過千米處各駐立著一個高聳的哨塔。車夫一甩鞭子,加快了速度穿行。烈日當頭,士兵都和爬蟲蜥蜴一樣躲在陰涼的塔內休息,沒有人會發現他們。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覺,需要的隻是一點點的時間。
眾人乘著希望之船,向著金色的夢的彼岸進發。
直到,一聲響亮的啼哭將整艘船砸了個粉碎。
孩子什麼都不知道,躺在母親懷中,隻因為腹中剛剛升起的饑餓而痛苦地哭叫。那哭聲本來也沒有什麼,可偏偏卻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猶如塞壬女妖充滿魅惑力的歌聲般在這空蕩蕩的天地之間無窮回蕩,回蕩入正在哨塔內酣睡的士兵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