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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新歸案後,楊煥直接把起訴權從基層檢院收了上來,自己親自起訴,公訴狀上白紙黑字地寫著故意殺人未遂,侵占,挪用資金;開庭前她輕飄飄地向我保證,把黃新關個十多二十年沒問題。邢戈宇也在刑辯業內放出話去,誰要是敢接黃新的案子就是在跟他過去不。黃新在外地找了個小刑辯為他辯護,被我兩三下用錢打發回去。黃新的案子最後在初夏時下判,有期徒刑十六年。
“我跟監獄管理局那邊說省內監獄吃緊,叫他們把黃新拉到新疆去服刑。”楊煥從法庭上下來時冷冰冰的臉上掩不住的神采飛揚,“黃新那身板去戈壁灘上背背磚倒也合適。”
“楊檢,你老人家可是正義的化身啊,怎麼還冠冕堂皇地說這種話?”我揶揄她。
“我是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楊煥白我一眼,“再說這也是他罪有應得。”
“對對對,要讓他用勞動的汗水洗刷心靈的汙濁。”邢戈宇點頭幫腔道。
我一笑:“行啦我說不過你們小兩口。”
楊煥的臉刷一下紅起來:“誰跟他是小兩口?”
我逗她:“你覺得不像?我倒覺得挺像。”邢戈宇在一旁臉笑成一朵花,楊煥懶得理我們兩個,保持著冰山美人應有的風度甩開步子走開了。
我笑著拍拍邢戈宇:“哥們加油啊!”
“差不了。”他開懷一笑,“你也是啊。”
母親在黃新被捕的那天情緒過於激動,急進性高血壓發作,在黃新被警車帶走的同時她自己也被送往醫院搶救,一番折騰之後終於將血壓穩住。唐睿在母親入院後的第二天就帶著元元去醫院探視了母親,剛好那時候我在公司,沒能見證這堪稱曆史性的時刻。而母親和唐睿都出奇默契地對那次探視的會話內容保持緘默,所以縱然我有千般好奇,卻竟無從問起。
這場風波的痕跡很快從我的生活中褪去,母親出院後隱隱知道了我和唐睿一起住的事,沒再多做過問;我把這視為是母親默認唐睿的一種方式,心想日子就這麼過也挺好。那個夏天我過得無比愉快,暑假裏帶著唐睿和元元到青島去度了半個月的假,在海邊曬太陽吃燒烤,玩得昏天黑地。我和唐睿有一次在元元熟睡後溜到沙灘上幽會,那晚海風極大,我和他半跪在水中做愛,有一種同天地融為一體的錯覺;高潮過後我特別開心地拉過唐睿的手,對他說我們結婚吧,唐睿大笑著彈了彈我腦門,罵我神經病。然後我們又像孩子一樣蹲在沙地上堆城堡,我偷偷地堆了兩個不太規則的心靠在一起,左邊寫“唐睿”,右邊寫“高伏槿”;我正要獻寶一樣亮給唐睿看,結果一個大浪打過來把圖案給打花了。我在原地傷春悲秋了半天,唐睿又笑我發神經,離開那片沙灘時他難得地揉了揉我的頭發:“你以為你還小麼,有空去弄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還不如給我漲下工資哈。”
元元回家後畫了一堆旅遊寫生放在家裏,其中一張是變了形的他和我們兩在海邊堆沙堡,右下角有元元寫得歪歪扭扭的四字標題:我的一家。唐睿說元元那幅畫構圖呆板人物扭曲,我卻樂嗬嗬地買了相框給框上掛在元元的房間裏;我想元元慢慢地也會自己明白,他身邊兩個最親近的人是如何相親相愛。
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和唐睿平靜的生活突然被打破,起因是唐家常年在外的大家孫維維考上了本省的大學,要借住到唐睿家。於是唐睿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就對我下了逐客令,說要給他的寶貝侄子騰地方住。我雖然滿腹牢騷,卻也沒辦法,磨磨蹭蹭地收拾了東西搬回家,趁著維維還沒過來報到的時候偶爾過來偷偷腥。
第一次見到唐家心心念念了月餘的維維是他已經住進唐睿見家一周後。那天邢戈宇情場不順,哭喪著臉跑來叫我陪他坐酒館,我跟他說喝酒傷身,他想了半天說好那就去打電動。我感覺詭異地陪著他走到了電動城,結果他隻會玩投籃機,我心一橫想天大地大失戀最大,袖子一挽陪著他砸籃球。那時身邊全是一群小青年,我看見一個個頭高挑的小黑臉幾乎百投百中,身邊還有一小孩挺興奮地跟著上躥下跳,定睛一看,那小青年身邊的小孩竟是元元;我當時就反應過來那小黑臉就是維維。
我第一感覺維維和唐睿長得一點也不像,黑瘦黑瘦的像個猴精;五官尚算清秀,但眼角上挑,有一種飛揚跋扈的感覺。他兩隻耳朵上的耳環穿起來能當活頁本使,手腕上叮叮當當地掛了串骷髏頭,朋克的很;他上衣尚算正常,是一件白色小T恤,但牛仔褲破破爛爛,背的包也跟著破破爛爛。維維這樣的身高長相和裝束在人堆裏顯得異常紮眼,偏偏人還不乖巧,見了我之後就開始大刺刺地對我進行全身上下的打量,看完我之後又饒有興致地將目光轉向邢戈宇,看得我兩心裏發毛。投完籃後我掏錢請他和元元吃東西,小青年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態坐在我對麵,態度還頑劣得很,不停地打電話發短信,幾乎沒怎麼搭理我們。我壓住火,心想他不說話也好,省得加深代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