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夜恁長。
偷偷溜出來,摸索到後麵花園裏。
印象當中,這園子是極大的,找到一塊平滑光整的假山石坐上去。
安靜得不象話,這幾日來的紛擾繁雜,明驚暗險,都像是假的。
心口依舊會結絲一樣的痛,蜷了雙腿,把臉頰緩緩貼到膝上,湧起了些倦意。
睡到半清半醒,有人仿佛在旁邊歎了口氣,接著衣服的溫暖厚重,覆到了身上。
閉眼抓緊了那件衣服。
倒是記起,曾經也是這個姿勢,這個境況,有人從後麵,為我披衣——姑且不論當時那人在想什麼,那一刻,已是少有的溫暖。
想必是冷得過頭,連做夢都這麼真實應景。
過了半晌,卻聽到旁邊一人苦笑,“還不起來?要起風了......”
不是做夢?我睜眼一看,給來人一笑,“是你啊——”
月華下這人周身淡亮鵝黃的錦袍,頭發束得整齊,垂絲般滑到胸前,也笑道,“我去找你道別,找不到人,就到這裏來了。”瞅了瞅我,“你做什麼?吸收日月精華?”
剛剛醒,也沒什麼好氣,橫眉,“你罵我是妖精?”
秦詩——我還是隻願當他是秦詩——也笑了,“我誇你是仙子。”見我展了顏,他拋過來一疊紙張,我忙伸手接了,問,“什麼東西?”
“這裏的地契,房據,還有眾人的賣身契。”
我瞪大了眼睛,“你要把粉牆青樓送給我?”
秦詩按下驚訝地就要跳起來的我,“連人帶樓,一草一木,我都送給你。”
我連忙坐好,努力消化——這位大哥,我知道你富可敵國,可是你送我什麼不好,送座賣笑用途的樓子?送一堆風情各異的歡場鶯燕?我要來做什麼啊?難道要我做老鴇?
連吞四五六口口水,幾乎嗆著,“我又沒用——”
秦詩悠然道,“你收了吧,難不成要我帶回去?況且我把它送給了你,你想要賣了抵了或用作他途都可以,如何?”
怔怔地放下手,“謝謝。”
秦詩上下看了我幾眼,又道,“我把秋碧留給你——皇兄的人到底有多少,在哪裏,我並不能確定,這丫頭忍毒二術都略有涉獵,我留她在你身邊,也好放心。”
我這回是真笑了,“怎麼?方才還想掐死我呢。”
秦詩淡淡笑了,“我要是真想掐死你,你該死了百十次了——”伸手牽了我手,柔聲道,“下來。”
當哄小女孩麼?我撇撇嘴,撐著他手跳了下來,始終覺得有些不對,“你就這樣回去了?人沒殺成秘笈沒到手,你皇兄會不會降你的罪?”
他哈哈大笑,“怎麼?你不忍心?”袍袖一拂,大步走在了前麵,“回去了,那邊找不到你,已經要翻天了。”
跟在後麵,想起個問題,他還沒有回答過我。
“秦詩——”
前麵的不知為何停了腳步,堵住我的路,我也隻有停,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這個問題,我在太陽落山前問過一遍,他答了很多,可是細細一想,原來等於什麼都沒有說。
如今再問。
我想知道原因——不信有人真會無條件地對我好。
秦詩背對著我,看不見表情,半晌的沉默,讓我覺得已經很漫長。
然後我聽到他開口。
清潤溫柔的嗓音。
說讓我呆立當場的一句話。
他說,“因為我愛她——”
沒有明白,走上一步,卻看到花徑那頭,世遺站在那裏。
秦詩停下來,是因為看到他。
那句答話,不是對我說。
是對世遺說。
——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因為我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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