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渾話,小心抽你。”
周啟明不知何時又偷偷探了腦袋過來“現在是文明社會,抽什麼抽,看著他那張臉,你下的去手嗎?你抽,你抽我叫你爺爺。”
孟夏…..兄弟,你這可不像是來勸架的。
“不過,你是不是和齊瑜學長很有交情啊?昨天我們幾個七腳八腳的把你抬到醫務室時,發現裏麵都是中暑的新生,老師根本忙不過來,正巧他也在醫務室,二話不說就給你叫了醫學院的其他老師過來。”
“對對對,還專門找人給你安排了單間,那陣仗,我們都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他上輩子那未得及盡孝的老父親呢!你小子坦白從寬啊,啥時候瞞著我們和他那麼好的。”
冤死的孟夏“天地可鑒啊,我真不認識他,我要是說謊,你就遭報應。”
周啟明…..一把摟過孟夏,懟著他的腦袋就是一頓擼狗似地“兒戝,再說一遍。”
“那就奇了怪了,我聽和他同班的學長說他是個及其隨性的人,他想理人的時候,路邊的阿貓阿狗都能拽著聊兩句;他不想理人的時候,你直挺挺地死在他麵前,他也能麵無表情地從你身上跨過去,所以你小子是行什麼大運,昨天去拯救奧特曼了?”
孟夏坐直身體剛想歪過頭去繼續掰扯,“噠噠噠”的高跟鞋聲在他身邊停住了,美學老師挨著他的畫架微微站定,極度優雅又似乎最是漫不經心地的拿出花名冊,撣了撣上麵並不存在的粉筆灰。
上課沒有聽講的三人,此刻背脊都麻了,雞皮疙瘩爬滿了手臂。這學期的美學老師是學院裏著名的“曼陀羅”,有多美,就有多毒,但凡她點名,答對了,你是要星星絕對不會給你月亮的小寶寶,答錯了她能讓你從頭紅到尾椎骨,還外焦裏嫩。
“你叫孟夏,對嗎?”她微微躬身對著旁邊的周啟明笑的溫柔。
周啟明忐忑的搖了搖頭。
她回過頭瞅了一眼身後的孟夏,又轉了回去 “那也沒差,你能告訴我從黑板上這根線條上,看出什麼美學特點嗎?”
美學特點?就這光禿禿,白唧唧的一根直線能看出啥美學特點,他隻覺得它長得像讓他原地上吊的白綾,周啟明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磨磨唧唧地花了一光年的時間站了起來。看著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同伴,他想對於瞎幾把亂發誓的孟夏,蒸,煎。烹,炸,哪種死法最是磨人。
思索片刻,他誠懇又恭敬的朝她彎了一腰,行了一個古人的作揖禮“老師,孔子說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傑克.韋爾奇說追求卓越的人總是樂意承認錯誤,而平庸的人卻從來不肯犧牲自尊;尼爾·波斯特曼說一個人錯誤越少,他承認錯誤的機會卻越多;羅斯福說成功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們從失敗中學到教訓並勇於承認錯誤……”
曼陀羅……
眾人聽他博古通今了將近半節課的我錯了,憋笑都快憋瘋了,自此周啟明成了曼陀羅黑名單上的VVVVIP,每節課必點,當然這都是後話。
孟夏休息了一天,精神抖擻,在兼職餐廳裏健步如飛,餐廳仿歐式建造,是學校少有的高逼格飯店,來的不是情侶就是不差錢的小土豪,工資開的也是異常豐厚。
“歡迎光臨。”
正值用餐高峰期,孟夏剛給其他桌點完餐,就被交好的領班指派去給包廂的小客人服務,學校土豪很多,訂包廂的倒也鳳毛麟角,孟夏想著開瓶小費,心情不錯地敲開了包廂門。
裏麵坐著的到也算是熟麵孔,隻是背對著的身影挺拔,氣質出眾,有些陌生。他嬉笑著走近,鼻間傳來十分淡雅的氣息,似乎是初開的花,又似乎是漱口水的氣味,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聞過。
“帥哥們,這是菜單,有什麼需要可以和我說。”
那人緩緩地轉過了頭,燈光下,白衣黑發,伴著光圈漸生朦朧。
很久以前,孟夏曾想過,若老天庇佑,他日重逢,他會拋開世俗的枷鎖,闡述心意;後來他想其實和大多數久別重逢的朋友那般,和他來一個熊抱,說一句“好久不見”,然後找個咖啡廳聊聊過往,談談現狀也是不錯的選擇,再後來,他覺得能遙遠的看他一眼,知道他過的很好就此生無憾了,可是現在……。
“孟夏,今天我給齊瑜學長接風洗塵,有啥好吃的,你直接上就行。”
齊……瑜……
原來他就是齊瑜,那個女孩子們歡喜的轉圈圈,男生都歎緣何非他的人。
原來是他!
他就是齊瑜!
齊瑜看著一直低著頭,手都有些發抖,像是極度忍耐著什麼的孟夏,微不可知的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孟夏,能麻煩你幫我拿杯溫水嗎?我不想要茶葉。”
孟夏像是被特赦的囚徒,奪門而出。
“這小子,今天怎麼毛毛躁躁的,齊瑜學長別管他,看看有什麼想吃的,隨便選。”
孟夏迷迷糊糊的回到宿舍,迷迷糊糊的端著盆進了洗浴間,迷迷糊糊的又轉回了寢室。
“不是要去洗澡嗎?”周啟明一邊刷著學校論壇裏別人偷拍的齊瑜學長的照片,一邊看著難得早下班的孟夏在寢室像無頭蒼蠅似的轉圈圈。
“嗯。”孟夏說完,有些無措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抱著盆又進了洗浴間。
周啟明心想這娃以前不這樣啊,一邊在論壇回複:齊瑜-YYDS。
一小時後,有水流淌了出來,絲絲滑滑的漫上了王軻冉赤腳的腳板上,他看也不看地朝周啟明丟臭襪子 “你丫有病啊,水都玩我腳上了。”
周啟明蹲在地上,很是盡責地訓練孟夏的烏龜做個直立行走的龜爺爺,看了看房門依舊緊閉的洗浴間,也不淡定了“你丫能不能扭一下自己的鈦合金狗頭看看,是孟夏那個狗日的,打算水漫金山,殺兄滅弟。”
孟夏那些日子,時常走神,被罰了幾次款,挨了幾次訓,難受的整宿,整宿睡不著,卻依舊要按時按點的按部就班。
所以走過相同的路,喝過同一瓶水,上過同一個學校,有過同一個老師,睡過同一張床,那又怎樣?時光流逝,羊腸早已被良田淹沒,水流潺潺不知輪流了幾世,學校破敗,早被遺棄在荒野,什麼都麵目全非了,誰還會在乎某個誰呢?就算在乎又怎麼樣,萬事萬物,都在變化,還會變化,不還是要按照自己的軌跡活下去。
他覺得自己離大徹大悟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