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想逃跑——這句話當然不能說出來。曉香閉上眼睛不說話,落蕊隻當她病著難受,替她把薄毛毯拉上蓋好,又用梳子輕輕整理了一下她的頭發,香夢捧了一盆熱水進來,落蕊擰了熱帕子給她抹了臉和手,曉香舒服的歎了口氣,喃喃道:“我可越來越離不開你們了,這可怎麼辦?”逃出去,必定是風餐露宿,險山惡水,怕是再不能享受這樣體貼、溫柔、周到的服務了,可怎麼逃出去,還是個大難題,正所謂孤掌難鳴,雖然還有小智,但終歸不是本地人……
香夢哪裏知道她的複雜心思,端了髒水出去了,笑道:“那我們就服侍姑娘一輩子唄。”
落蕊從妝台拿了盒香脂,用晶瑩纖長的小指甲挑了一點,潤了潤自己的雙手,又挑了些,點在曉香的額上、頰上,用兩手的中指無名指輕輕的揉散、搓勻,又取了些,揉在曉香的雙手上,梳洗才算完畢了。見曉香呆呆的,以為她被香夢的話困擾,便寬慰道:“香夢就是個死心眼。其實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等過幾年,她肯定先嚷著要出去嫁人。”
香夢正好轉回頭進屋,隻聽見最後幾個字,笑道:“落蕊姐姐想著嫁人啦?是哪家的公子入了姐姐的法眼,說出來我聽聽,看值不值得姐姐嫁?”
落蕊倒被她無意反將一軍,她從來不是伶牙俐齒的人物,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來,隻瞪著眼睛斥道:“又胡說,姑娘這才嫁了幾天,就輪到我們想嫁人的事情了?”
香夢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主,笑道:“我們四個是夫人特地為姑娘挑的陪房丫頭,跟著姑娘後腳跟嫁人,可不是喜上加喜,怎麼就不輪到我們想了?前兒個是翠珠兒姐姐得了頭籌,過兩天可保不齊姑爺看上姐姐?姑爺那樣俊的人品模樣,姐姐可別告訴我你不喜歡。”
落蕊的臉紅了,又羞又氣,冷笑一聲:“果然是金釧調教出來的好丫頭,自己想著那些不要臉的醜事,還要把我也扯上?我隻知道夫人把我挑來,是為姑娘分憂的。”
四個丫頭分兩派,從來是涇渭分明。金釧為首,香夢和翠珠兒跟班,落蕊自成一派。其實這也是朱夫人心裏的計較:香夢和翠珠兒長相甜美嬌嬈,金釧有膽量有手段,這三個心腹不論誰得了元三少的寵都行,若成個三足鼎立之勢那是更好。落蕊手巧人老實,性子孤傲些,肯定不會跟香夢她們爭寵,正好用來照顧什麼都不懂的“朱雨塵”,假冒的正房夫人隻要好吃好喝的高高供起來就行。
朱夫人當然千計萬計,偏偏想不到,在路邊撿的一個落魄女人,根本不在乎元家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此刻,“朱雨塵”小姐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逃跑,陪房丫頭的絆嘴聲根本傳不進她的耳朵裏。
香夢哪裏聽得落蕊的尖刻話,見冒牌小姐雙眼發直,一言不發,隻當她軟弱可欺,嘴裏就不依不饒的反擊道:“哼,別說得你這樣清高,為姑娘分憂?誰知道你心裏想什麼呢?可能心裏恨死了翠珠兒姐姐,臉上偏還擺出一副聖人嘴臉。”
落蕊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隻氣得渾身哆嗦,眼眶一紅,抹著淚珠兒跑了出去。香夢撇撇嘴,回頭瞅了還在發呆的“朱雨塵”一眼,心裏想:翠珠兒姐姐已經占了先機,自己也得想辦法盡快引起三少爺注意,這位假千金果然如金釧姐姐說的,不過是隻紙老虎,一點威脅都沒有。邊想著,甩著手帕兒回自己屋去了。
冒曉香沒有想到,她再次逃跑的機會,會這麼快的到來。她瞪著眼前這位嬌弱得風一吹可能都會被吹跑的正統千金小姐,用手指挖了挖耳朵,疑惑的輕聲自問:“我聽錯了?”前兩天後腦被敲了一記引起的眩暈早就好了,但她仍舊裝病躺在床上,小智說,這招能讓敵人放鬆警惕,為下次逃跑創造良機。沒想到這招效果這麼好,“良機”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