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走快點，天黑前要到青石鎮。”胖大嬸衝前麵趕車的吼了一句，嚇了曉香一跳，抬頭看了一眼，胖大嬸從臉上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曉香卻看得出，這個笑容很假，而且背後還包含了很多黑暗的念頭。
人也許還不知道，當心中有惡念的時候，身體會散發出一種黑紫色的臭味，小智的眼睛看得見，鼻子聞得出。小智的眼就是她的眼，小智的鼻就是她的鼻。從她出生，小智就陪伴在她身邊，是她唯一的、終生的伴侶。
車廂裏混和了胖大嬸的惡念，更臭了。曉香把臉更深的埋進小智的皮毛裏，再也不想看那張泛著油光的胖臉。
當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破牛車終於趕到了落腳的青石鎮。鎮子很小，隻有一條街，因鄰著古茶鎮，這裏也有許多茶葉鋪子。和茶葉鋪子一樣多的，是石料鋪子。青石鎮，顧名思義，盛產一種大青石，敲之有金石之聲，望之有玉石之色，是上好的建材。
胖大嬸沒有投宿到客棧，這附近的百裏十鄉，每個村鎮都有她相熟的人家，每到一地，都固定住在熟人家裏，一是方便聯絡情況，二是省下了一半的銀錢。車夫老陳是胖大嬸的丈夫，但在家裏的地位，和打雜的仆人差不多，，半路上已經打了喂牛的草，堆在車廂頂上，侍候完了拉車的牛，他才能上桌吃飯。
青石鎮裏，胖大嬸的熟人是位手帕交，夫家姓董，在鎮子裏專門為人牽線搭橋，做的是媒婆的營生，鎮裏都叫她董媒婆。這董媒婆不隻嘴巴功夫了得，操持家務也是一把好手，媒婆生意明麵上不多，暗地裏給有錢人家勾搭良家婦女、賣女孩兒、找孌童，才是她的生財之道。胖大嬸最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真真是蛇鼠一窩。
在董媒婆家裏下了車，老陳把牛車趕進董家後院，喂牛刷車。曉香抱著狗，跟著胖大嬸走進董家大門。她把曉香安頓在自己常住的屋子裏，就和董媒婆躲到別的屋子裏，打她們的算盤去了。
這間屋子裏，隻點著一盞昏暗的小油燈，南牆邊用青石和黃土砌了一條大通鋪，能躺上十多個人。通鋪上擺著一張小桌子，油燈細細的燈芯在桌子上跳動著不安穩的小火苗，一明一暗，晃得人的眼睛都花了。
屋子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位身材纖細的婦人端著一個條盤進來，笑道：“姑娘是遠客，餓了吧。東家特別叫我做了點好東西，招待姑娘。”一邊說著，一邊將條盤上的碗碟布在桌子上。
一大碗白米粥，一碟青皮白瓤撒了紅的黃的小菜，一碟切得簿簿的、晶瑩剔透的肉，一碟黑不溜秋看不出是什麼的菜。
曉香當然是不吃的，卻看著好奇，便問那婦人：“這些是什麼？”
那纖細的婦人一愣，又恍然一笑，道：“姑娘一定是大戶人家的，沒見過鄉下地方的小菜吧。這青皮白瓤的是青瓜，拍扁了撒上辣子芝麻麵皮，你看這紅的叫辣子，黃的叫麵皮，那一點點黑的是芝麻。這碟是豬頭肉，雖然這下賤東西上不了台麵，進不了大戶人家的飯桌，可在窮人家裏也是難得吃上一回的。這碟叫醃菜，這鄉下地方，沒什麼肉吃，菜卻多得吃不完。菜園子裏的菜這會子瘋長，收下來在院子裏晾幹，醃上鹹鹽，放進壇子裏，倒上一小杯蒸釀，放進窖裏一個月，就可以吃了。姑娘嚐嚐，香著呢。”
曉香完全不能理解這些菜的味道，但她不想在人麵前露出一點異樣，便禮貌的笑笑，表示知道了，卻不動手。
那婦人隻當她害羞，也不催她，放下兩個小碗兩雙竹筷，又道：“胖嬸交待我告訴姑娘，她有事情和東家談，一時半會兒的可過不來，讓姑娘先吃。我夫家姓王，大家叫我王嫂，姑娘要有什麼事情，出門叫我一聲。”
曉香點點頭，王嫂拿著條盤轉身出去了。她剛帶上門，便聽見一個男人壓得低低的聲音道：“怎麼去那麼久，等得我心裏癢得象被貓兒抓一樣……”
“呸，胖嬸剛進門，你就敢……”
“那兩個黑心的婆娘，正在東屋裏商量幹缺德事呢，難得我家那潑婦沒空理會我，心肝兒肉，可想死我了……”
“小點聲，屋裏有嬌客呢，別髒了小姑娘的耳朵……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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