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定睛一看,是伴成見。
伴成見的叔叔伴偉氣憤地說:“你深更半夜的作什麼怪?”
伴成見隔著河大聲地吼了起來:“這裏的孤魂野鬼都跑到村裏去了,我要收回來,打入十八層地獄。”
人們聽清了伴成見的聲音,看清了他的陰影,沒有人願意再靠上前去跟他答話。
伴偉狠狠地罵了一聲:“嚇人也要看看天氣。”
伴成見沒有注意到坐在龜埂對麵的村民,毫無顧忌地說:“偉叔,你有沒有看到村辦公室門前的公告,三天後村裏要開村民代表大會,處理伴家和談家的宅基地矛盾。我到龜埂上來作法,收起所有的鬼。”
“我聽不懂你的話。”伴偉奮力地喊了一嗓子。
“我今天在這裏搞這個名堂,就是要讓逸人街人知道,如果村民代表不為我講話,我就將這裏的惡鬼趕到村裏纏住他們,讓他們不得安寧。”伴成見裝腔作勢,帶著一種威脅恐怖的色彩。
“你剛才說把鬼收起來,怎麼又說放出去?前言不對後語,你是不是中邪了?”伴偉譏諷地說。
“不幫我說話的村民代表,我要把他們的魂變成這裏的孤魂野鬼。”
“你這種德性,村子裏誰不清楚?幾十歲的人了,這點鬼把戲嚇什麼人?”伴偉一針見血地說。
“你講什麼?”伴成見又拉亮嗓門,“你這個老古董!我要讓村民代表有顧忌,不敢說真話。唯心的東西,你能說得準嗎?嚇唬嚇唬又不犯法。”
“這幾年你在村子裏搞的名堂還少啊?裝神弄鬼,作法驅邪,你就不怕龜埂上的鬼抓你呀?”伴偉故意裝作沒人大聲問。
“你以為世上真有鬼呀?我是哄騙那些土包子的。”伴成見厚顏無恥地在對麵張揚著。
“那你今天演這出戲是什麼意思?”伴偉大聲地問。
“讓村上生病遇禍的人家心中生疑,不敢說真話,讓村民代表說對我有利的話!”伴成見的惡毒讓對岸的村民越聽越惱火。
伴偉輕聲傳話說:“大家沉住氣,讓他把話說完。”
伴偉大聲地問:“我問你件事,今天沒外人,你告訴我,我小舅子的嶽母早逝,嶽丈出了車禍,你怎麼算出來的?”
“這事是嬸子平時說的呀。”
“我小舅子算命,你為什麼要叫他把家中剛建的小屋拆掉,重開院門又是為什麼?”
“我不這樣說他們能相信我嗎?風水風水,不說出點名堂,你也沒麵子。”伴成見若無其事地加重語氣。
“你為什麼還要收他們的錢?”伴偉故作責問。
“算命占卦不收錢不吉利。”
“你為什麼要收三百元。”
“他們自己給的命錢不好退!”
“村上的人你都這樣?”
“不這樣你說怎樣?凡是算命占卦的總是家中有不幸的,收他們的錢是一種心理療法。”
“你不收他們的錢不也一樣嗎?”
“錯了,不收錢,他們反而不信任我!”伴成見振振有詞地回答伴偉。
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烏雲把月亮遮掩得嚴嚴實實。隻聽得伴偉悶聲悶氣地說了一聲:“作孽。”
伴成見又伸出手中的火把,眺望對麵,什麼也看不清,隻聽得對岸的人們敲打著各種鐵具瓦銅,發出各種尖利的聲音。
龜埂上,風吹得格外帶勁。在寂靜的夜晚,四麵的河水搏擊兩岸的聲音,讓伴成見心裏產生了恐懼。風越刮越猛,殘留的薪火被強風給吹滅了。
伴成見無法再度燃起用稻草蘸上廢油的火把,找不到回村的路。他跪在龜埂上乞求地喊道:“來人哪,救救我,救救我。”
逸人街人舉著打鬼的各種工具,頭也不轉地返回村莊。
第二天,在逸人街村委會關於召開村民代表大會處理伴成見和談介軍土地權屬糾紛的公告下麵,貼著伴成見關於蔚民富與他簽訂的調解書不合法的法律解釋,還有伴成見家的土地承包證規定的談介軍門前的土地使用權屬複印件。
逸人街村在代理主任伴偉的主持下,根據征求群眾意見書反饋的意見召開了村民代表大會,公開處理伴成見戶和談介軍戶土地承包糾紛。
會上,過去參加土地承包改革的老隊委到會證實了談介軍門前的土地是分配給談家承包的,參加劃田的當事人當眾舉出了原始的丈尺簿,伴成見強調了法律保護理由。村民代表大會最終作出了以下幾條處理意見,並形成了決議:
一、本村十組談介軍戶門前的二分三厘地,南止大路,北止牆南一公尺,西止西部,東止東鄰,以及談介軍後門一分二厘地外止河邊的土地,使用權歸集體所有。
二、伴成見戶承包土地麵積事實上減少,由村委會根據三十年使用權不變的原則,已使用十六年,尚餘十四年使用權,按每年每畝同等產量的價格補貼,為了化解矛盾,以高於一倍的價位補貼該戶。
三、該決議事項報請上級有關部門確認後生效。
伴成見不服地說:“我要上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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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村民代表大會召開了。周和平臉上掛著前所未有的自信表情,說:“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人民法院將根據逸人街村的申請,強製執行搬遷伴成見家的第三隻糞缸。下麵請蔚鎮長在法院執行之前給大家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