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摯友,中間間隔了九年,最後卻在同一個時間,一起離開了這個世界。
少年和少女從安芍的母親到秦子光的母親的墓前慢慢的祭拜,最後分別在自己的目前停了下來。
“媽媽,今年,我來看你了。”
安芍放下了花束,臉帶笑意。
“很抱歉去年生病了,躺在醫院沒來看您。”
“但是,像媽媽這麼溫柔又厲害的人,一定都知道,安芍的身上發生了什麼吧?”
安芍蹲下了身子,雙手托腮,手肘撐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靜靜的看著照片上那個笑靨如花的女人,頓了頓之後,彎了眉眼。
“我已經解決了好多的麻煩事情,現在是一個自由的人了,命運,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我會繼續加油的。”
“媽媽,你在那裏,一定要也會快樂而又幸福的生活啊。”
安芍摸了摸照片,笑著站起了身子。
她看了一眼安世遠,笑著側開了身子,將位置留給了安世遠。
“爸爸,媽媽留給你了。”
安芍揮了揮自己手中的那一份信,看著安世遠笑著點頭後,轉身離開了。
不遠處,有一棵大樹,還有能夠歇腳的地方。
她和媽媽相處的時間,隻有短暫的五年,可是安世遠,卻和她的母親有了十五年的漫長回憶。
他們有很多很多的話可以說,有很多很多的愛意可以傾訴。
世界上,比安芍更傷心更難過更思念的另一個人,一定是安世遠。
安芍的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個落淚卻又笑著說話的男人身上,最後收回了目光,視線落在了自己手中的信封上。
她的母親,在最後的時間裏,每天都認真的給她寫了很多很多信。
身患癌症的人,每天還笑著麵對自己的丈夫和女兒,然後忍著痛苦,寫下了一封又一封傾訴著愛意與溫柔的親筆信。
每年一封,在她的忌日裏,由安世遠交給安芍。
就好像,她的母親始終陪在安芍身邊一般。
她那麼深沉而又溫暖的愛著她。
哪怕她離開了,可是她對她的愛卻依舊陪伴著她成長。
安世遠說,那些信,寫到了她二十歲為止。
二十歲,她已經長大成人了,說不定還找到了另一個,能夠陪她一生,好好珍惜她,愛護她的人。
所以她的母親停筆了。
她的母親好像隻陪伴了她短暫的一段時光,可是安芍卻被她溫暖的愛意一直環繞著前行。
她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性。
也是她想要努力追尋的目標。
因為媽媽是雅譽畢業的,所以為了追尋母親的步伐,去看看母親的過去,安芍也來到了雅譽。
媽媽是作為雅譽的首席畢業的,所以安芍也想要作為雅譽的首席畢業。
媽媽是一個強大而又溫柔的女性,她能夠很好的陪著父親掌管好安氏,所以,安芍也想要成長為一個強大而又溫柔的人,然後,從安世遠的手中接管過安氏,將這個寄托了父母的心血的公司,更好的壯大。
安芍可以回想的記憶裏,隻有一個總是對她笑著,溫柔的愛著她的美麗女子。
安世遠曾經麵露嫌棄而又歡喜的告訴她,在她記憶裏那個溫柔而又強大的女人,其實是一個倔強的冒失鬼,做事冒冒失失的,還很單純好騙。
那是她未曾觸及到的,媽媽的另一麵。
安芍很羨慕,也很開心。
因為,不論如何,她多樣的這個媽媽,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是她好愛好愛的出色而又溫柔的女人。
安芍拆開了這封信。
【四季流轉,冬去春來,我可愛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兒,我們又見麵了。】
隻是一句話,安芍立刻模糊了視線,淚水不可控製的落下。
【今年,我的女兒已經十七歲了,十七歲的安芍,一定已經長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已經開始在意容貌和身材了吧?】
【寶貝,你要好好的吃飯,不可以吃飯的......】
就像是所有的母親都會有的擔心一般,女人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很多關係而又在意的話語。
全部是一個母親仔細的嘮叨。
事無巨細的,她把各個的方方麵麵全部考慮到了,然後說著各種的可以不可以,又細說著自己的理由,洋洋灑灑的寫下了一大篇有些話語重複的說了又說,言語間全是一個母親放心不下的掛念。
有些地方,似是回憶到了自己的過去,母親還寫下了自己十七歲的事情,充滿了懷念。
最後的落款,安芍熟悉無比,就像是看過千百遍一般,每一個字都鐫刻在了心上。
【我可愛的女兒,媽媽永遠愛你。】
少女坐在長椅上,將信封莊重的收好,捂在胸前,泣不成聲。
安芍紅著一雙眼睛,淚水止不住的落下,她低低的嗚咽著,像極了縮在牆角的困獸。
淚水不論怎麼擦拭也無法停下,安芍最後索性放棄了擦眼淚,淚流成河。
溫柔的春風一陣又一陣的吹拂而過,就像是為少女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一般,愛撫的輕吻著少女嬌嫩的臉龐。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安芍收好那封信,擦幹淨自己臉上的淚水,捧起自己放在另一側的花束,站起了身子。
安芍向著另一處走去。
和安世遠那裏充滿細碎的話語不同。
這裏,隻是靜靜的站著一個少年和一個男子。
他們沉默不語,默默的看著那張照片,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芍走過去,放下了手中的那一束花。
“阿姨,您在那邊,也一定要好好的。”
“有事沒事的,就多和我媽媽嘮嗑啊。”
“你們同一天走的,在那邊,也一定團聚了吧。”
“希望你們能做個伴,讓彼此的時間不再無聊。”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兒話,安芍站起了身子,對著秦書岸點了點頭,安芍和秦子光向著一邊的長椅走去了。
這一對夫妻,也需要獨立的空間,多說說話。
安芍從自己的小包裏掏出了提前準備好的糕點和牛奶,放在兩人的中間,兩個人一如過去一般的慢慢的吃了起來。
沉默,在這一片滿是悲傷的地方蔓延開來。
秦子光慢慢的吃著早餐,看著不遠處秦書岸沉默落淚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
秦子光忽然啟唇說了一句。
安芍抓著牛奶的手一頓,輕輕的“嗯”了一聲,無神的看著前方的視線慢慢的聚攏,然後落在了秦子光的身上。
“你也要好好的記得這句話啊。”
秦子光一頓,抓著三明治的手微微一緊,沒有多說什麼。
他知道安芍是在說讓他不要再和秦書岸這麼鬧僵了,但是,哪裏有那麼容易做到?
他母親臨死前落淚的樣子,秦書岸遲遲不到的時間,哪一項,哪一樣,都讓他無法去不記恨秦書岸。
秦書岸一直忙於各種醫學研究,很少能顧得上家裏的妻兒。
他在醫學界有種許多的貢獻,但是,他對不起自己的妻兒。
忙於工作的男人,對自己的妻兒的愛太少了,少到,等到發現時,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憂思成疾,已經是不治之症了。
他在妻子的病房,與進行到重要階段的研究之間不斷的往返,在妻子體諒而又縱容的目光裏,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科研上。
秦書岸救了那麼多人,卻沒能救回自己的妻子。
在自己的妻子臨終前的那一天,他還在科研室裏進行最後階段的重要收尾。
等到他意識到什麼趕往妻子的病房時,連妻子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秦書岸打開病房的門,抬眼看去,最先看到的,是兒子對他厭惡而又憎恨的目光。
秦子光恨這個優秀的醫生救不了自己的母親,恨這個父親沒有好好的陪著自己病入膏肓的母親,恨這個男人讓他的母親連最後走時都在牽掛。
他是一個偉大的科研人,也是一個溫柔而又強大的丈夫和父親。
可是他卻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與父親。
對於那個他溫柔而又體貼的妻子,他關愛的太少。
對於那個他乖巧而又懂事的兒子,他關心的太少。
等到他注意到回首的時候,妻子已經無法抓住的離開,兒子已經恨上了他。
一個家庭,似乎在他的不注意之間,四分五裂了。
秦子光還記得,自己的母親,最後臨終前,溫柔的抓著他的手,讓他不要記恨他的父親。
因為他的父親是一個偉大而又真誠溫柔的人。
秦子光不想要母親留下遺憾,他說好。
可是他做不到。
一想到這個所謂的父親,連讓母親臨走之前的眼眸裏都是在意和遺憾,秦子光就氣的呼吸發顫。
他連自己妻子最後見上一麵的小小願望都無法滿足。
秦子光不怨恨自己的父親沒有給他足夠的關愛,也不怨恨自己的父親沒有多照顧和關愛最後生病的母親。
因為他的父親是一個偉大的科研人,是一個優秀的醫生。
但是,他隻恨自己的父親,連母親的最後一眼都沒有去看。
他為什麼,連母親最後的時間都無法填滿了?
又為什麼,作為一個這麼優秀的醫生,卻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挽救呢?
怨恨越滾越多,越滾越大,秦書岸終究成為了孩子心靈深處一片黑暗的角落了。
秦子光的母親和安芍的母親身前就是摯友,兩家早期的交情就很好。
在安芍的母親去世後,兩家的往來也沒有間斷。
並且因為安芍母親的去世,秦子光的母親也對安芍傾灑了自己的愛意。
這是安芍很親近的一個阿姨。
她填補了少女成長路上缺失的一個女性角色的引領。
秦子光和安芍從小一起長大,對於秦子光的想法和最後的情況,安芍都是一個不起眼的見證人。
不論是出於何種角度,安芍都希望秦子光和秦書岸好好的。
畢竟,他們已經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時光流轉,命運又開了一個什麼可怕的玩笑的話,有些事情,不就又會成為一個可怕的遺憾嗎?
人類,就應該活在當下,好好的關注現在的生活,珍惜身邊人。
但是安芍也能夠理解秦子光的想法。
因為,如果是她的話,如果遭遇了這樣的事情的是她那個美麗而又溫柔的母親的話,安芍想,她大概也會很難去原諒自己的父親了。
畢竟,那麼好的母親,在最後的路上,都要因為父親不能很好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