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陳飛8歲。
他坐了整整2天的長途車才來到這個叫“海城”的陌生城市。
說是長途車,其實是一輛雙排座客貨兩用車,車鬥裏裝著家具,陳飛和媽媽則坐在車頭的後排位子上,有時候看累了車窗外的風景,陳飛也會在後排座位上小睡一會兒,雖然旅途很遠,長時間地憋在窄小的車廂裏也很枯燥,但陳飛更多的卻是興奮。
因為從今天起,海城市,就是陳飛的新家了。
陳飛原本與爸爸媽媽所住的城市平湖很小,小到從家門口出來,沿著中心大道走上10多分鍾就能看到田野,所以,當聽爸爸媽媽說,他們在海城市找到了新工作要搬家時,陳飛高興得在棕棚床上起勁跳了好一陣,直到被媽媽一巴掌扇下來。
在陳飛的印象中,海城可是比老家所在的平湖“發達”得不得了,以前爸爸出差曾帶他到過海城,看著滿大街的汽車還有高高的天橋,陳飛張大著嘴連腿也邁不動了。爸爸還帶他到開著冷氣的冷飲店吃過冰淇淋,那種圓球的冰淇淋有紅色、黃色還有白色,裝在白白的小碗裏,陳飛一口氣吃了4個,雖然回到家後就猛拉肚子,並且到醫院裏打了鹽水針,鉛筆芯那樣粗的針頭紮得陳飛哇哇叫,不過,冰淇淋真是太好吃了,不象平湖,吃來吃去隻能吃西瓜。雖然說平湖產的西瓜蠻甜的,但是家裏床下都滾滿了西瓜,一直能吃到11月,再好吃的西瓜,也被陳飛吃膩了。
所以,離開平湖到海城,雖然要告別從小玩到大的毛弟他們,但陳飛並沒有多少大人們所謂的傷感。如果真要說什麼舍不得,那就是離開了平湖中心小學的周老師。
陳飛搬家時,離他當上三年級二班小組長才2個月,陳飛剛剛上學時,因為貪玩,成績並不好,後來,在周老師鼓勵下,陳飛進步越來越快,就在三年級學期結束前,周老師讓陳飛當上了臨時小組長,因為原來的小組長在考試中作弊被撤換了,本來,周老師說,度過漫長又炎熱的夏天後,再讓班級同學選舉後,陳飛就可以當正式小組長了,再努力學習的話,還可以掛紅領巾。但是,現在陳飛不但再也見不到自己最喜歡的周老師了,更離自己一心夢想的小組長越來越遠了,唉,當小組長好神氣啊,戴著紅紅的袖章幫老師收作業本最最威風不過的事了。
陳飛多多少少難過了一陣,不過,媽媽告訴他,等他上了海城市新的小學後,還會遇上更多象周老師那樣的老師,隻要努力讀書,還可以當小組長掛紅領巾,所以,陳飛就把僅有的那一點點留戀扔到腦後了。
雙排客貨兩用車穩穩停下了車,陳飛搶在媽媽前跳下了車。他抬起頭看著前麵又高又寬的月洞門,月洞門是用厚厚的青石砌成的,最上麵是塊石匾,上麵寫的字陳飛認識――“向陽院”。
透過月洞門,陳飛可以看到寬敞的天井,還有一排上下兩層樓的木製樓房,樓房有著翹起的帶龍頭的屋簷,粗粗的青石柱,帶欄杆的樓梯,天井兩側還放著好幾個大大的、農村人叫“七石缸”的大缸,角落裏還有一口水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