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看著柔兒想。
“柔兒，別怕，我問問你，你是願意做這件事的嗎？”顧瑾瑜給柔兒倒了一杯水，輕聲問。
“是的。”柔兒不敢亂說，她親眼看見一個姐姐因為告訴客人她不願意做這行，被那人告訴了老鴇，老鴇當著所有客人的麵把那個姐姐扒了衣服綁在長椅上，那晚那個姐姐哭的很慘，第二天她就偷跑出去跳了河，聽說撈上來的時候都不成人樣了。
“姐姐不會害你。”蘇洛發覺這孩子聲音裏的顫抖，走過來坐在柔兒旁邊拉著她的手。
“姐姐？”柔兒瞪大了眼睛，這紅袖坊可沒有女子，除了她們這些算不上人的物品。
“是啊，姐姐知道你害怕，所以姐姐是來救你的。”蘇洛輕輕安撫著柔兒。
在蘇洛麵前柔兒確實放鬆了很多，她不知道這位漂亮姐姐說的是不是真的，但她隻能相信她了，因為她們都是女子。
“姐姐，那這位也是姐姐嗎？”柔兒不解的看著顧瑾瑜。
“哈哈哈哈哈，傻丫頭，這位是姐姐的夫君，可不是女子哦。”蘇洛摸著柔兒的頭，看著黑著臉的顧瑾瑜。
也不怪柔兒，顧瑾瑜確實長得很好看，剛剛說話也很溫柔，又和蘇洛在一起，小女孩自然以為他是女子。
柔兒看著哈哈大笑的蘇洛和拉著臉的顧瑾瑜，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低下頭不敢看兩人。
“好了，別嚇小孩子了，快說正事吧。”蘇洛知道顧瑾瑜是不開心了，但是她也知道，剛剛她介紹顧瑾瑜是她夫君那一句已經哄好他了。
果然，顧瑾瑜收起黑著的臉，重新換上了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柔兒，哥哥想問問你，為什麼要來這啊，你還這麼小，你父母呢？”
說起父母，小姑娘再也繃不住了，也不出聲，就是眼淚掉個不停。
顧瑾瑜一下子慌了，他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啊，這小姑娘哭了怎麼辦啊。
蘇洛拿出手帕給柔兒擦眼淚，順勢把柔兒抱在懷裏，轉頭瞪了一眼顧瑾瑜。
哪有上來就問人家父母的啊，小姑娘本來就過得不好，這不是惹人家想起傷心事嗎。
給顧瑾瑜知道自己說錯了，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姑娘聊天啊，被蘇洛一瞪滿眼委屈。
蘇洛哄完小的哄大的。
終於柔兒不哭了，顧瑾瑜也開心了。
蘇洛有一種老母親的感覺。
“柔兒，哥哥剛剛的意思是，你爹娘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讓你來這的啊，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帶你回去找他們。”蘇洛抱著柔兒，輕聲問。
“姐姐，我爹爹娘親是被迫的。”柔兒吸了一下鼻子，繼續說，“汪老爺當了縣令之後把稅提高了好多好多，我爹爹和娘親繳不起了，剛開始汪老爺說可以寬限我們幾月，可那麼高的賦稅幾個月哪夠啊，他們就打我爹爹。”小姑娘說著又要哭，忍了很久才把眼淚忍回去，她知道這會不是哭的時候，“然後汪縣令就和媽媽還有幾個男人來我家，說讓我爹把房子和地抵給他，就一筆勾銷了，可是如果抵了我們家就完了，爹爹自然不從，然後那汪縣令就說讓爹爹把弟弟送給他，爹爹也不許，那幾個男人就又把我爹爹打了一頓。”
蘇洛越聽越氣，這汪利和那錢武德有什麼不同，都是畜生。
“這次之後汪縣令好幾天都沒來我們家，可是他下次來的時候，就帶了一份賣身契。”柔兒沒有繼續說下去，蜷在蘇洛懷裏的小身體在微微顫抖。
顧瑾瑜和蘇洛都知道，這賣身契大概就是柔兒的，她爹爹不願一家人餓死，也不願把唯一的兒子送人受辱，可賦稅又不得不繳，無奈隻能讓女兒來還這份孽債。
蘇洛說不出柔兒父親的不好，她隻能說，時局害人。
柔兒第一次吃這麼飽。
那天爹爹沒有辦法，簽了汪利帶來的賣身契，臨走前把家裏剩的幾個銅板偷偷塞在柔兒的衣服裏，娘親哭著給汪利磕頭，求他饒自己女兒一命，她願替女兒去，可汪利怎麼可能讓她去，一腳把她踹開，還罵了一句年老色衰讓人看了就惡心。
爹爹哭著扶起娘親，轉過來拉著柔兒左看看右看看，弟弟不知道為什麼爹娘姐姐都在哭，卻也拉著姐姐不肯撒手。
汪利見不得這種依依不舍的場麵，踹開爹爹，掰著弟弟的手，把柔兒扯過來。
弟弟也哭了，可能是疼，也可能是覺得姐姐要走了。
一家人隻有柔兒沒哭，她知道她是為了讓爹爹娘和弟弟親活下去。
她跟著汪利走了。
汪利說第一次見不哭的。
來到這之後柔兒學了很多，琴棋書畫床笫之道，她才八歲，可媽媽說過了年她就該節課了，早點學沒壞處。
一年裏她見過很多和自己一樣被汪利帶進來的姐姐妹妹，也見過想跑的，可她們的下場讓她不敢動這個念頭。
如今，有人說可以救她。
那個姐姐好美，像仙女下凡。
不對，就是仙女。
小柔兒多年後還會想起蘇洛那天抱著她，給她擦眼淚，那時的她就開始在心裏祈求菩薩保佑這位姐姐。
顧瑾瑜給了老鴇一袋金葉子，說要給柔兒贖身，老鴇本來覺得這丫頭好好培養日後能賺大錢，可看著顧瑾瑜的氣質，卻又不敢說什麼，隻能放柔兒走了。
顧瑾瑜和蘇洛帶著柔兒回了家，一家三口看見柔兒竟沒反應過來，柔兒叫了聲爹爹，娘親，兩個人才跑過來，一把抱住柔兒，泣不成聲。
顧瑾瑜和蘇洛沒有打擾他們的相聚，悄悄退出屋子，在院子裏等他們。
過了一會柔兒拉著爹娘，後麵跟著弟弟走了出來。
一家四口看見顧瑾瑜和蘇洛，二話不說直接跪在他們麵前。
蘇洛好像炸了毛的貓，一下子不知道做什麼，顧瑾瑜上前扶起老兩口。
柔兒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爹爹和娘親，在他們一家心裏，顧瑾瑜和蘇洛是救命恩人，是神仙，跪一跪應該的。
顧瑾瑜給了他們一百兩銀子，讓肖桁把一家子送回京，這些銀子他們在京開個小店，好好經營，夠用一輩子了，剩下的還能給柔兒和她弟弟找個好先生，跟著讀書，日後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看樣子這位汪縣令和錢武德走的一條路子啊，隻不過一個是騙，一個是搶。”蘇洛坐在客棧裏恨得後槽牙癢，恨不得現在就把汪利拉過來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