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乾瑾三年的冬天,國號雖然還是乾瑾,可都城中寶座上的小皇帝卻早已沒有了身為帝王的威嚴和從容。三百年前先祖百裏顏真攜三萬****踏破了前朝的都城,把百裏氏的烈虎雷旗插在城頭,建立了顏國,那時的軍容是多麼鼎盛,皇城的氣勢何等的威嚴。三百年後這強大的帝國卻已是濟濟可危,百裏景煜這個僅僅十三歲的小皇帝在一片哭聲中送走了他的父皇登上了皇位,那時的他不曾想到,三年,僅僅三年的時光,往昔強大輝煌的顏國竟被自己的叔叔們分成了八份,而自己這個皇帝似乎已僅僅能夠坐在皇城裏玩一玩上朝的遊戲了。仿佛百裏氏所有的賢主能臣都集中在了這個時代,七位藩王各自擁兵自重除了沒有人直接提出廢帝自立以外,戰事在七藩間時有發生。
雪,已經下了一整天,到了入夜十分非但沒有停的跡象反而越發的急,那雪片也越發的大了。沉沉的蒼穹像是撕破了的裝滿鵝毛的黑皮袋,死死的壓下來,讓雪白冰冷的雪彌漫在天與地的中間。地上原本枯萎的荒草已經潰爛,被及膝的大雪壓在地上悄悄化為來年的養料,放眼望去,厚重的雪白撲麵而來,看的多了不盡讓人懷疑世界是不是已經消融。
“嗖”,一隻野兔迅捷的在樹林間穿梭著,後麵卻跟著一頭體形碩大,卻已經餓得瘦骨嶙峋,皮毛幹枯的獨狼,眼看這狼已經離著野兔很近了,這野獸仿佛已經看到了獵物在它嘴裏徒勞的掙紮,看到了自己咀嚼獵物時的滿足神態,從餓狼的嘴裏流出了黏糊糊的唾液,隨著跑動四下飛濺。低頭,俯身,躬背,它已做好了撲擊的準備,可是卻像突然感到了什麼可怕的事物一般,低嗚一聲,轉身跑進了茂密的樹林。那野兔終於擺脫了喪身狼口的厄運,剛停下身子,耳朵還沒來得及四下轉動,就隻聽一聲輕微的嗡鳴響起,下一刻一支烏黑的雕翎長箭就射穿了它的頭顱,餘勢未消,直將野兔帶的平飛了起來釘在了樹上。
幾名彪悍的青年跑過來,一聲不響的從樹上拿下野兔向著林外走去。出了樹林,微弱的月光照在幾人身上,隻見青年們都穿著統一的軍服,手中拎著長槍,腰裏挎著厚背的戰刀,長長的硬弓與箭壺斜背在身後,隱約露出後背軍服上一隻展翅的雄鷹,被一圈繁複而漂亮的雲紋圍繞著。
年輕的士兵飛身跨上健壯的的戰馬,向著北邊急急馳去。
油燈暈黃的光在雪夜裏顯得分外明亮,韓淩坐在案前,俯身看著地圖,兩道濃濃的眉毛皺在一起,身上的鯪甲反射出幽幽的冷光。燈光忽然一暗,帳簾被人掀起,幾片雪花隨著寒風卷了進來。韓淩眉梢一挑抬頭想看看誰竟敢不待通報就擅闖帥帳,卻見一個盔甲上沾滿雪花的年輕將軍幾步來到了近前單膝跪倒在地。
“趙平!”韓淩看清了這個青年乃是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將領,從他十二歲入伍自己看他無父無母小小年紀卻甚是機靈,便帶在身邊到現在已有五年的時光,趙平得他教導在五年中屢立戰功已升為偏將,兩人可以說是師徒也不為過。這次出征七國中的回顏國,軍力三倍於敵,但是始終找不到敵軍的主力,於是便把大軍駐紮在邊境上,隻派幾支斥候去尋找,而趙平正是其中一支。
“啟稟大將軍,末將趙平已發現回顏主力,回來複命!”走了一個多月,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苦,終於完成了任務,想到接下來大軍可一戰而定,班師回朝,年輕的將軍不禁有些激動。
韓淩將他扶起,自己轉回了案後,把桌上的地圖向前推了推,緩緩道:“做了將軍,還是這麼毛躁,一點穩重的樣子也沒有!說吧,在哪裏?”
趙平嘿嘿一笑,把帽盔摘下抱在懷中,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山地道:“其實那些兔崽子就在咱們眼皮底下,借著山勢躲的好,又讓咱們沒有想到,才這麼久都沒有找到。將軍,這下等明天雪一停,咱們就去把他們一勺燴了。張強這小子剛剛還射了隻兔子,一會我讓他們烤了給您嚐嚐鮮。”
韓淩看著地圖,半晌無語,突然抬起頭道:“傳我命令,全軍集合,銜枚包蹄,一刻後出發!”
趙平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這個一向被自己敬重的老師,結結巴巴地道:“大……大將軍,現在雪下的正急啊。”
“現在沒工夫跟你解釋,快去。”韓淩一揮手,表示已經結束了這次談話。
雪大風驟,大片的雪花直往人眼睛裏鑽,暗淡的月光下,士兵們在隊伍中站的筆直,他們沉默,目光平靜,任由雪花打進眼中,卻依然注視著站在隊伍前麵的那個人,那個一身黑色鯪甲的人。在平顏國,沒有一個人會為七國間的戰亂而擔心自己的安全,因為自從十五年前年輕的韓淩以世襲的將軍身份參軍後,還沒有一支軍隊可以攻進平顏的國境。亂世中的年輕將軍,十五年未嚐一敗,其他的國民在嫉妒,而平顏的人們則在驕傲,也許他們會質疑國主,但卻絕不會質疑韓淩和他的鷹騎。
“年輕的雄鷹們”韓淩堅定的看著麵前的一張張麵孔,“相信你們已經知道,趙偏將已經給我們帶回了敵人的消息,帶回了我們追尋榮耀的方向!”韓淩一把將身邊插入地下的長槍拔起,一點烏金色的槍尖直指夜色中的一座大山,“告訴我,風雪是否能折斷你們的翅膀,高山是否能阻斷你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