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作為……作為朋友,”王建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希望能幫你分擔一些。”
“謝謝。”方木盯著王建,悄悄坐直了身體,“不過,不用了。”
王建的表情稍微輕鬆了一些,他吸了口煙,望著嫋嫋升起的煙霧。
“這段日子,和你們在一起,大概是我這三年多來最快樂的日子。我在心裏……”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是把你……你們當作朋友的。”
方木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上下打量著他,神色漸漸變得專注。
“陳希死了,我很難過。她是那麼活潑、善良的女孩子。而且……”
他站起身來,雙手插在褲袋裏,走到窗前,望著窗外低聲說道:“而且,她居然死得那麼慘烈。”
方木伸出手,悄悄地把桌子上的打火機捏在手裏。
王建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過身連連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的。”
方木笑笑,搖了搖頭。
王建看著他,目光變得誠懇、柔和。
“哥們兒,聽我一句話——放過自己吧。”
“哦?”
“今天晚上,我也在那個食堂。”王建頓了一下,“我知道,為了找出那個凶手,你已經豁出去了。可是,哥們兒,你不要這樣。”
王建吸了一口煙,手中的香煙隻剩下短短一截:“保重自己,你才能查出真相。”
他把煙頭扔出窗外,轉過頭對方木擠擠眼睛。
“萬一我掛了,還指望你給我報仇雪恨呢。”說著,他自己嘿嘿地笑起來。
方木沒有笑,隻是死死地盯著他。
他的表情讓王建有些緊張。很快,王建也收斂了笑容。他尷尬地撓撓頭,又摸出一根煙,伸手在身上摸索著。
方木眯起眼睛,突然叫了他一聲。
“哎!”
王建下意識地抬頭,看見方木的手一揮——打火機向自己麵前飛來。
王建伸手去接。在那一瞬間,方木看得很清楚。
左手。
他接過打火機,點燃香煙,吸了一大口,看見方木還怔怔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哦,沒什麼。”方木回過神來,“你……你好像是左撇子?”
“是啊。”王建叼著煙,把左手放在眼前端詳著,“打乒乓球、打籃球,都用左手。踢球用左腳。”
方木放鬆下來。
當他體會到凶手心中埋藏著深深的仇恨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王建。盡管這有點說不通,因為死者無一來自於基地班,更不用提經濟係的陳希、宋飛飛和賈連博。可是,他還是想找個機會驗證一下王建的慣用手。
當王建用左手接過打火機的時候,方木甚至感到欣慰。畢竟,他不相信,或者說不願意相信王建就是那個凶手。
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重的迷惘:他究竟是誰?
王建看著他,表情卻漸漸由真誠變為了疑惑。
“你在懷疑我?”王建皺著眉頭,“凶手用右手對麼?”
不等方木回答,他就疾步衝到桌前,一把拎起書包,轉身就走。
“等等!”方木忙站起來。
王建手把著門框,冷冷地看著他,臉上是混合著屈辱和憤怒的複雜表情。
“幹什麼?”
方木看了他幾秒鍾,充滿歉意地笑笑。
“哥們兒,我想喝點酒,一起去?”
王建的臉上仍然寫滿敵意。方木就那樣微笑著,看著他眼中的冰雪漸漸融化。終於,王建的嘴角牽動了一下。
“好!”
方木和王建相互攙扶著回到二舍的時候,已經是淩晨1點半了。好在今晚值班的是吳涵,他們才得以回到寢室。
王建在廁所裏狂吐一番,之後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方木雖然也喝了不少酒,頭腦卻出奇的清醒。他站在352宿舍門前,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敲門。
走廊裏靜悄悄的,方木向兩邊看看,感覺走廊似乎也在回望著他。一種無以名狀的寂寞感緩緩包圍了他,沉甸甸的,很有質感。方木忽然感覺腳下有點發軟。他費力地走到樓梯前,沉重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