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博士知諶掌櫃好於人前顯擺,茶自然與高碎不同,蓋碗也比粗瓷大碗精致,可要說有多珍貴,難說得緊。
茶博士小心謹慎地模樣接過茶與蓋碗,趁機介紹了三明於他認識,說:“這三明是去靈明村尋找仙緣的,剛還想著去拜訪諶家,可巧得您就來了。”
又與三明說:“這位是諶家酒樓的東家,也是諶龍老爺子的大公子諶祁,以後是要接諶老爺子的班的。”
三明聽了也笑著招呼:“諶掌櫃。”
諶掌櫃雖然愛顯擺,卻並不刻薄,三明又用銀子開路,幾番交流下來,便承諾幫他在父親麵前美言幾句,興許能在升仙會上占據一席之地。
三明大喜,又忽悠了幾句,諶掌櫃心裏便生出知己的心思來,相見恨晚。
“這兒離村裏還遠,我看天色也晚了,等明兄弟到了村裏恐怕就天黑了,不如就坐我騾車走吧,省力,腳程還快。”
三明推拒了下,便順勢答應了。
平板車空間有限,坐了三人就有些擠了。左右無事,三明向諶掌櫃打聽村子裏的事兒,有意無意地將話題朝馬鈺引導。
“說起這兒馬鈺啊,也是個可憐人。”諶掌櫃歎息一聲:“村東頭有條河。河沒名字,村裏人都叫它活水。馬鈺那孩子啊,當年被放在一澡盆裏,是順著河衝下來的。”
“衝下來的?這孩子也是命大。”三明附和說。
“可不是?當時我也才十多歲,看得真切。那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著比一般孩子瘦弱得多。而且他不是躺著的,是趴著,你說奇怪不奇怪。”
三明心說,我倒是不奇怪,狐狸睡覺自然是趴著:“聽說他是陳族老養大的?”
“陳族老收養了他,喂他吃的,給他穿得,教他識字認字。”諶掌櫃唏噓不已:“陳族老沒有孫子。他是真把他當做親孫子來親了。”
“我剛聽茶博士說,馬鈺是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的,竟然不是?”
諶掌櫃說:“百家飯自然吃過,百家衣也是穿過,可卻不是你想的那樣。陳族老沒有後代,一年也掙不出多少錢來。大家夥看他帶著個孩子生活越發艱難了,便吃飯的時候多做出一份來,做衣服的時候多做出一件。”
三明聽了一時無言。地養人,人也養地。一地靈,人傑便多。這人傑不是什麼攪動天下的人物,左右不過是父慈子孝,鄰裏和睦諸如此類。同樣,人傑若多了,就是在貧瘠的土地,也會重新煥發生機。
如此人傑,也難怪出了柳成宗,也難怪有了仙緣。
但還有些事,還要再確認一下:“隻是我還聽說,馬鈺好吃懶做、不事生產、不敬祖宗、不拜神仙,想必這也是流傳有誤了?”
“此說法倒也不算錯。”諶掌櫃想想說:“那孩子畢竟是外來的,雖說是打小生活,可我靈明村的祖宗,”他朝天拱手:“那可是仙人,不是他能祭祀的。”
“不拜神仙嘛。說是不拜神仙,還不如說是不信神仙。興許是不允許他祭祖,心中賭氣,他連祖宗是仙人都不承認,說是無稽之談。”
“至於好吃懶做、不事生產這兩條,卻大差了。要他都是好吃懶做,整村子就沒有勤快人了。”諶掌櫃湊近了:“我告訴你,他可是做農活的一把好手。整一村子,能趕上他的,不到一個巴掌。”
三明聽了,放下心來。他不信神仙不敬祖宗沒什麼,可若是好吃懶做,便幹啥啥不行,就是資質再好也沒出息。好在,傳言果然不實。
“那這馬鈺,可算是個好小夥了。”
“那倒不是。”諶掌櫃順手揪了路邊的狗尾巴草叼嘴裏:“這孩子農活是把好手不假,也勤快。可除了農活,不做任何事。旁人,農閑時候總要做點小玩意,到縣城裏賣,換些零花錢。可他不,他幹完農活就閑下來啦。整日的躺在門口老柳樹下睡大覺。”
最後他總結說:“這樣看來,要說他好吃懶做,好像也不算錯。”
“有趣有趣,”三明笑說:“莫非他不喜錢財?縱然是不喜錢財,單靠種地可掙不出一年的飯食來。莫非都十八歲了,還要靠全村人的接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