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遠道而來,”小道招呼三位狐族:“小道有失遠迎,贖罪贖罪。宮中已準備下茶點,權當賠罪。”他從竹書中抽出一根竹簡,朝山洞一旁的山石上一敲,便聽到轟隆隆一陣巨響,山石崩碎,露出內裏木質三層屋簷的建築來。
這建築雖龐大,勾心鬥角,又有諸多神獸雕塑,卻並不雕梁畫棟,白淨得像毛坯房。最高處的屋簷上,掛著一塊匾。匾上寫的是這座建築的名字是:玉虛宮。
“傳聞玉虛子道法精深,今日一看,竟將這偌大的木質宮殿藏於山腹中,果然名不虛傳。”胡玉讚歎。
“過獎,不過是蒙前人餘蔭罷了。”玉虛子謙虛了句,便招呼眾人進殿中。
眾人殿中分左右坐定,吃了些茶點說了些閑話,玉虛子說到正題:“這次請諸位道友來,想必諸位心裏清楚,為的便是十八年前那兩人__景明真人馬楚臣和胡柳衣,以及他們的孩子,如今已然十八歲的馬鈺。”
“十八年前饒他們一命已是錯誤。”明非插話:“別人家的事我管不著,馬楚臣與妖族私通,生下孽子,本不該活著。”
三明皺眉說:“明非道友這說的過了,馬楚臣與妖族相愛卻有不妥,倒也沒到喊打喊殺的地步。何況馬楚臣是修行翹楚,你碧遊宮的核心弟子,殺了他未免可惜。”
“我碧遊宮一向與妖族勢不兩立,以降妖除魔為己任,自然不會因為馬楚臣是核心弟子而有偏袒,倒是你,”明非冷笑地看著他,眼神像利劍一樣直刺他心中:“這樣維護馬楚臣,恐怕是另有原因吧!”
三明聽得不喜,端茶,喝茶,咽下茶水,笑說:“我能有什麼原因。”
“你……”明非見三明動作,知他心虛便要乘勝追擊。
“鬧夠了吧!”玉虛子指節敲著桌麵:“外人在場,不嫌人家笑話麼?你們倆之前那些齷齪,出了這門盡管去打。現在,給我好好說話!”
兩人都是一凜,知老前輩生氣了,連忙行禮遵命。
料理了自家兩人,玉虛子轉頭衝狐族:“不知狐族要怎麼處置胡柳衣?”
“十八年前不是已經定下了麼?”胡玉說:“鎮壓湖底寒潭百年,如今才過了十八年,說什麼處置。”
“我的意思是,”玉虛子打算問得更明白些:“百年之後,湖底寒潭之行結束,你們如何處置胡柳衣?”
三位狐族相互對視一眼,不由得一起大笑,笑得人族這邊一頭霧水。
“三位為何發笑!”明非問。
“我笑你們人族,”說話的是蘇小小:“說什麼忠信仁義,談什麼禮義廉恥,都是口是心非,蛇蠍歹毒心腸。你們說我等是邪魔外道,動不動就降妖除魔,可我看來,你們人族可比我們更加邪魔還要外道!”
“放肆!”明非大怒,拔劍出竅:“你這樣詆毀人族,是嫌我劍不快麼!”
“妹妹休要魯莽,”塗山娘娘一欠身:“妹妹說話魯莽,還請三位贖罪。”人族三人麵色稍霽,不想她接著說:“妹妹雖說的難聽,意思卻是不錯的。你等人族能為了人妖之戀,欲將自家得意弟子殺之後快,絲毫不念及情意。這種事我等狐族卻還做不出來。對於胡柳衣,不過是愛了不該愛的人,懲治一番也就是了。懲治過後,她依然是我們的好姐妹,依然是老祖的好女兒。至於殺她,這心思以前不曾有,現在不會有,未來也不可能有。”
這番話說下來,玉虛子老臉皮百毒不侵,看不出異色;三明覺得臊得慌;明非臉有怒色:“你妖族不講人倫,不明天數,自然可以為所欲為。我等人族,秉承天地氣運,行人倫懂禮數,自然不同。人妖不可相提並論!”
“道友前麵那番話,我不敢苟同。”胡玉說:“不過最後一句話的確說到點子上了。人妖不可相提並論。”
雖是同樣一句話,意思顯然南轅北轍,三人聽得都有些刺耳,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馬楚臣身為名門大派的核心弟子,與妖族相愛私通,乃至生有一子。這在人族來說,乃是大事。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既然能娶個妖怪,心是否還向著人族很難說了。人妖爭鬥,人族從來劣勢,如此殺掉他,倒也合理。
合理,卻不見得合情,否則也不會有馬楚臣最終鎮壓的命運,該是直接斬殺了事。馬楚臣雖被鎮壓,爭論卻從未停止,是殺是鎮,甚或者直接放了,都是各執一詞,各有道理。左右爭執不過,這才有了這次聚會,這場爭論。
本來,這是人族內的事兒,自然也隻需要人族參與就好。可這自始至終都不是人族內部的事兒,想了想便讓狐族來一起討論算了。
狐族與人族並列,自然與隻有人族不同,就是有了對比。一對比便有了差距,三人盡管心中不認同,心底卻都覺得蘇小小說得好有道理的樣子。
見大家都不說話,蘇小小打破了沉默:“我看呐,不如你們隻把那小子鎮壓個百年,懲罰懲罰得了。百年之後,夫妻團聚,恩愛生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