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郊月河鎮
一座布滿藤蔓的小木屋坐落於群山之下,背山而建,屋前各種藥草和蔬果爬藤結蔓,大片的絲瓜架子下飛禽走獸棲息覓食,鴛鴦藤結成的矮樁籬笆似一道天然屏障,將小木屋與喧鬧的村鎮隔開。有那麼一絲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安靜祥和。
就在這座離群索居的小木屋前,大排長龍,從門口一直延續到籬笆牆外。
“爺,我看還是算了吧,你看這麼多人,什麼時候輪到您啊?”爭書嫌棄地撇嘴,與前麵排隊的人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再說了,這些都是沒錢治病的窮人,您身份尊貴,怎麼能與這些人為伍呢?”
慕容沉望了一眼排隊的人群,都是粗衣草鞋,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錦袍皮靴,很是挫敗地搖頭歎息,欲哭無淚:“沉爺我現下也是窮人!”
這是一個殘酷的現實。他,慕容沉,沒有錢看病,沒有錢買藥。得了風寒數日,頭暈目眩,噴嚏連連,委實有損他豐神俊郎、玉樹臨風的貴公子形象。原想著不必看大夫,也可不治而愈,沒想到大雪跟紙片似的,天氣越發寒冷,那鼻涕簡直是飛流直下三千尺,風月樓的花魁見了他都繞著道兒走。他用光這個月所有的月銀,買了各色珍玩都難買美人回眸一笑,嚴重打擊他京城美男的自信心。
於是乎,他來到京郊這處小木屋前排隊看診,隻因這裏住著一個神醫,醫術高超,藥到病除,且施醫布藥,分文不取。
然則,神醫這種超然的存在,都有其不得不說的怪癖。
數十年前,江湖上人稱“妙手鬼醫”的程書澈為人風騷,相貌也風騷,但是此人半年都不洗一次澡,一件衣裳都穿好幾個月也不換,卻一點都不耽誤他招蜂引蝶。他的師父“藥仙”闕朝歌也有個怪癖,沒事老喜歡背醫書,時常拿著醫書去書院冒充教書先生,拉著人就要當師父,以至於被學生群毆,哄下講台。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凡此種種,說不盡也道不明。
無獨有偶,此處的神醫也有個怪癖。她喜歡看男子的腳掌。
但凡找她看診的男子,都必須列隊除去鞋襪,任她觀賞一番,再入內診治。
日上三竿時,從小木屋走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在隊伍前頭大聲喊道:“凡二十歲以上的青年男子自行將鞋襪除去,姑姑這就出來。”
慕容沉抖了抖,擤了一把鼻涕落入泥中,露出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原來男子才要啊?年紀大的女子果然是重口味,喜好聞人腳氣啊!”
他笑得十分之猥瑣,搭著自家小僮的肩膀,悄悄耳語,“爭兒,爺的腳夠臭吧!”
爭書捂嘴作惡,一副吃了蒼蠅的惡心表情,惡狠狠地詛咒他:“爺,姑姑會看上你的。”
“嗯,橫豎爺最近相親相多了,見到女的都一個樣。”慕容沉坐在爭書自備的藤椅上,慢慢悠悠地除去鞋襪,等待“姑姑”駕臨。
寒風蕭瑟中,一名頭戴帷帽的白衣女子出現在隊伍前,低頭專注地查看一雙雙赤裸的腳掌。白色的麵紗隨風舞動,輕紗曼妙,隱約中可見她深邃精致的輪廓被呼嘯的北風一一勾勒。
她的神情專注,在每一雙腳掌停留許久。有些著草鞋的山野村夫腳上裹了泥,她不知何故,還吩咐方才那總角小童取熱水挨個洗淨,似乎腳掌之中另有乾坤。有些因長年勞作而落下累累傷痕的,她還取了藥膏親自為其敷療傷口。她始終一言未發,低著頭專心做她的事情,透著一股子淡淡的孤傲,可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因為這一雙雙在勞作中變形或傷口腐爛的腳掌而有所怠慢。
慕容沉看得出神,深深為自己的腳氣懊惱,不知道這位“姑姑”聞到他的臭腳丫子之後,會做何反應。是拿點艾草燒水泡腳,還是用香膏塗抹去味。
“公子,麻煩把腳抬高。”他正想入非非,沒看到那女子已經蹲在他腳邊,身上淡淡的藥草香味一陣陣地向他靠近,好聞得很。
他從善如流地抬起腳掌,出賣腳掌看病的感覺真的很美妙,特別是被這樣一位如謫仙般的神醫用眼神撫摸他臭氣熏天的腳掌,委實叫他酥癢難耐。卻不知,這位神醫長得如何……
古芷在看到他的腳掌時,略微晃了晃神,目光在其上停留許久,終是深深吐出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朝下一個人走去。
“姑娘。”慕容沉不樂意了,為什麼別人有施醫敷藥,可到他這卻隻是稍作停留,最起碼她的纖纖柔荑也要稍稍地碰觸一下才對,怎麼可以如此草率地一晃而過。
古芷回眸,語氣淡然:“何事?”
慕容沉剛起抗議,一陣勁風刮過,卷起地上塵土,他很不雅觀地打了個噴嚏,“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