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上清道人中馬升風輩分最高，他既發話，上清群道自無不從。上清群道立時分散，去守山徑。大敵當前，玉清、太清二教道人也自發去守山徑。
衛淩羽回頭向衛憐釵道：“你就在這裏待著，不要亂動。”便即向半山腰走去。
衛憐釵快步追來，道：“哥，我跟你一起去。”
衛淩羽止步回頭，聲色俱厲地道：“老實待著，哪兒也不許去！”衛憐釵見他動了真火，不敢違逆。
衛淩羽奔到山腰，隻見簌簌利箭如暴雨襲至，立即揮劍格擋飛來箭矢。眼見箭矢密集，抵禦不易，大叫：“隱蔽！”身子一縮，躲到了樹後。
其實不用他喊，群道自然知曉躲到樹後。即便如此，還是有不少道人被射傷射死。
燕軍一連發射三輪箭雨，見群道避而不戰，弓兵散開，步兵先頭攻山。山下鼓聲擂動，進攻號角嗚嗚吹響。
山徑不比官道寬敞，燕軍展不開大陣，行軍自不能一往無前。燕軍三人成組，前頭兩員兵刀盾兵，後頭一員長槍兵，呈三角之勢。若遇道人攔路，當先的兩員刀盾兵抵禦化解，在後的長槍兵伺機刺殺。若論武藝，燕軍比之三教道人要差許多，但有這種三角陣勢配合，道人也抵敵不住。
燕軍衝上山來，勢如破竹，群道抵禦吃力，死傷相藉。有些道人受傷不重，情急之中想施展法術與燕兵拚個同歸於盡，掐訣念咒，法術不能奏效，這才如夢初醒，始悟燕軍兵刃上塗抹了金汁，以醃臢汙穢破了三清正法。
衛淩羽見左近同道一個接一個倒斃，燕軍則趁機割下已死道人左耳。這一幕看得他心頭火起，按捺不住，揮劍砍殺。
燕軍三角陣勢厲害，碧海潮生劍法對付這種陣勢派不上用場，但鳴鴻劍勝在犀利，刀盾兵的盾牌無法阻其犀利，所過之處，刀盾兵連人帶盾皆成兩截，腸裂肚開、心碎肺爛。
當初他在西陵縣以三陰戮妖刀大開殺戒，殺傷了不少官兵，那是為報父母之仇，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因此不記得失。此刻卻不敢胡亂施展，倚此術殺戮過重有傷天和，有損陽壽，但可以取折中之法，以闕陰刀罡攻敵四肢，敵人中刀部位被刀罡一絞，即起腫包，劇痛難當，他再使鳴鴻劍取敵性命。
三陰戮妖刀最耗真氣，再殺一陣，衛淩羽便感真氣不續，此時左近道人傷亡慘重，燕軍越來越多，他隻好向山頂退走。
他先前打法對群道大有啟發，會劍術的道人操縱飛劍往來，攻敵下肢，燕軍雙足被斷者不計其數。燕軍抵敵不住，開始向山下退散。
王涉川等將見山上道人死傷許多，而燕軍也折損不少，目的已然達到，即刻鳴金。燕軍如潮水般向山下退走。
群道被殺傷甚眾，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見燕軍退走，哪裏肯容情？當即又有道人追下山去。山下弓兵又發利箭，追敵道人又被射殺許多，僅有少數人負傷退回。
群道畢集一處，見燕軍退回之後，並未有再來攻山的勢頭，反而聚攏兵馬，向南撤去。
陸無涯肩上負傷，憤憤地道：“這些燕國雜碎，真想追上去給他們殺個幹淨！”
馬升風道：“不可！山道險要，咱們才勉強守住，倘若在平原上給燕軍展開了陣勢，咱們這幾百人根本不夠看的。”
陸無涯說的也是氣話，聽了馬升風的話，也隻好壓住了心頭怒火。
群道見山下燈紅通明，燕軍去得遠了，均想其中是否有詐，等到天明再看情況。又清點了人數，個個垂頭喪氣。原來三教道人加起來有六七百之數目，這不到一個對時，在燕軍的圍攻下就折了六七成，活著的不足二百，還有不少負了輕傷。
呂淩煙見山道上死屍遍布，道：“天氣炎熱，屍體不及時掩埋，易發瘟疫……”
青木子道：“這裏是燕國國境，燕人自會處理。”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號召諸同道來掩埋那些已死道人的屍首，至於燕兵屍首，倒也懶得浪費力氣了。
群道深恐燕軍退兵有詐，掩埋了屍體後也不敢睡去，兀自打量著山下。到了五更天的時候，侯氏兄弟變作了雨燕，飛出幾十裏，沒見著燕軍，回來告知群道。群道這才相信燕軍是真的退兵了，這才下山。
燕軍大營經曆大火，已被焚燒殆盡，隻剩青煙縷縷。
衛淩羽感激幾位金蘭義氣，請七義到左近的一座大鎮，尋了家酒肆共飲。
酒菜上桌，衛淩羽先給各位金蘭倒上，舉杯站起，道：“這次多仰仗眾兄弟了，衛淩羽敬各位。”說罷，舉杯先飲。
六義舉杯飲盡。呂淩煙是女子，不喜飲酒，隻抿了一小口意思意思，眾人也不勉強。衛憐釵也舉杯敬了馬升風等人。
交談之中，衛淩羽方知馬升風也是異類修行，本體是名馬照夜玉獅子。八義當中，前四位竟都是異類。隨後，馬升風又問起衛淩羽兄妹是何物化人。
衛淩羽大為詫異，，便道：“大哥為何有此一問？小弟是人類修行。”
馬升風道：“你是七竅人類？”
衛淩羽道：“正是。”忽然想起王靈銘、趙靈妃也曾誤認為自己是異類，便道：“小弟尚未授籙，此番出山本是奉師命要去祖庭參加授籙大典。”他這是變相向馬升風解釋，自己身上沒有妖氣並非是因為受籙所致，而是本身就是七竅人類。
馬升風道：“嘶，老狐狸破了規矩了？玄陰觀自創派以來一直是一脈單傳，曆代不離狼、狗、雉雞、烏鴉、猿、猴這七種，老狐狸與狼、狗同宗，倒還說得過去……”
衛淩羽道：“大哥是說我師父也……也是異類？”
馬升風瞧他這副吃驚的神情，就知他不知情，胡升泰定是沒告訴過它玄陰觀的這些規矩，自己反倒說漏了嘴。便即不再多說。
衛淩羽出神發愣，怪不得當初王靈銘、趙靈妃會把他當成異類，原來師父竟不是人，甚至在自己之前，玄陰觀曆代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