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貞心想:“這些南蠻子都他媽的有點本事,就這麼殺了豈不可惜?如能收羅帳下為我所用,豈不美哉?”當即搖頭晃腦,道:“傳令三軍,於山下安營。”
那副將喊來傳令兵,將他的命令複述了,又道:“大帥,咱們不乘勝追擊麼?”
張自貞道:“不急,先餓他媽的南蠻子兩日,等他們餓得頭暈眼花,再教他們投降。”
那副將豎起拇指,連道:“大帥高明!”心中卻犯嘀咕:“這些南蠻子驕傲得緊,要讓他們投降,隻怕不是那麼容易。況且山上多有道觀,恐怕還積存了不少米糧,搞不好夜長夢多!”畢竟懾於主帥威嚴,不敢說出來。
當下燕軍將林中樹木砍倒許多,清出一大片空地,於山下安營,埋鍋造飯。
山上群道見燕軍竟不攻上山來,正自詫異,不明白燕軍主帥是何用心。群道兩次衝殺失利,折了不少人,心氣兒被磨滅許多,這時心中所想是該如何突圍。
馬升風見山下燕軍營中升起嫋嫋炊煙,道:“燕人倘來攻山,必然不成陣型,咱們三教同道自能殺他們個落花流水,但他們如果圍而不攻,咱們在山上道觀吃幾天白食,怕也給東道主們吃窮了,大家夥兒隻好餓死了,一起去見三清祖師!”
侯不明呸地往地上啐了口痰,叫道:“祖師爺高居九天之上,憑你驢臉丁點兒微末道行,還想去見祖師?索命拿魂的小鬼見了你,都得說一句:‘好個窮酸鬼!’便是給你見著了祖師,隻怕祖師也要抽你兩個大大的耳光,喝問你:‘哪裏來的餓死鬼,來老爺這兒打牙祭麼?’”
侯不白道:“那也不見得。倘若祖師真見著了驢臉,說不定大發慈悲,變出一捆草料,摸著驢脊梁,道:‘餓死鬼,餓死鬼,吃飽了好去投胎,下輩子投個猴胎,臉不會太長。’那也是大有可為。”
呂淩煙道:“三哥,四哥,阿拉觸祭得飽啦?還有心思胡扯!”她聲音軟糯,這句話摻雜著南方土語,聽來清脆悅耳。
侯不明搔了搔頭皮,道:“小丫頭說什麼?”
侯不白道:“她說你吃太撐了,趕緊去屙屎,小心脹破了肚皮!”
呂淩煙聽侯不白故意歪曲,說得惡心,氣鼓鼓地跺了跺腳,道:“不理你們啦!”
衛淩羽與侯氏兄弟相識已非一兩日,對他們的性情了如指掌,侯氏兄弟雖然平時插科打諢,沒個正形,但在緊要關頭可不犯渾,他兩個還有閑心逸致盎盂相敲,自必不擔心目下的處境。他道:“三哥,四哥,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主意?”
馬升風道:“兩隻臭猴子平素一肚子壞水,自然不差辦法。”
眾人聽衛淩羽、馬升風兩個都如此說,皆將目光投向侯氏兄弟,好奇他兩個是否真有破局良策。
侯不明嘿嘿一笑,道:“我們變作兩隻蒼蠅,飛到燕軍主帥營帳,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撤兵。”
群道聽他要變蒼蠅,都是一陣好笑,但均覺得這的確不失為一條妙計。黃庭觀世傳的玄功神妙無比,呼風喚雨、拘神役鬼也隻尋常,變隻小小的蒼蠅自然不在話下。
呂淩煙見山下燕軍數千,侯氏兄弟不過兩人,盡管他們可以變化形體,可也十分擔心,道:“三哥,四哥,你們可要千萬當心!”
侯不明道:“小妮子心眼好,放心,放心。”
侯氏兄弟閉上眼睛,嘴角微動,默念幾句咒語,叫聲:“變!”身上爆出一團青煙,他兩個已經變作兩隻小小的蒼蠅,飛了出去。
劍琛離八義不遠,見侯氏兄弟突然變身蒼蠅飛走,眼底閃過一絲憤恨,確信昨日戲弄自己的兩隻麻雀是他兩個變化的。
眾人雖知侯氏兄弟神通廣大,但見山下燕軍軍容整肅,也不禁提心吊膽。
陸無涯恨恨地道:“這些燕狗,早晚要跟他們分個高下。”
群道默默點頭,陸無涯說出的又何嚐不是他們的心思?
眾人在山上等了許久,忽然覺得眼前現出一花,現出三個人來,左右是侯氏兄弟,當中那人披掛齊整,被他們挾著雙臂,歪著腦袋,昏迷不醒,不是張自貞還是哪個?
馬升風道:“這是燕軍主帥麼?你們捉了他來做什麼?”
侯不明道:“這家夥倒是塊硬骨頭,他竟然不怕死,說什麼也不肯退兵。”
侯不白道:“我勸你們大家夥兒回避一下,待我叫醒了他,你們想辦法說服他退兵。”
眾人心中奇怪,他隻管叫醒這燕軍主帥便是,何必要別人回避?也不問他緣由,紛紛背過了身。
侯氏兄弟嘿嘿一笑,眾人隻聽得一陣漱漱水聲,恍然大悟,才明白他們叫醒燕軍主帥是假,溺尿澆醒才是真的,俱各莞爾。
群道聽他兩個溺尿聲停了,轉過身來,隻見他兩個正歪著身子提褲子、結腰繩,那燕軍主帥躺著地上,頭臉上都是他兩個新澆的黃尿。
侯不明道:“我的兒,灌飽了黃湯,醉得這般厲害,一時半刻醒不來。”
侯不白蹲下身子,在張自貞耀眼裏戳了一戳,道:“好外孫,乖外孫,外公給你灌的又不是幾十年陳釀,你醉得這麼厲害,這酒量也太窄了些。”
侯不明怒道:“老二,你敢占我便宜,討打麼?”
侯不白道:“王八兒子占你便宜。”
侯不明道:“我剛才叫他‘我的兒’,你便要做他外公,是要當我泰山老丈人啊!他答應我可不答應,就算我答應了,他媽媽也不見得答應!”
侯不白道:“那麼我便把他媽媽捉了來,問她:‘喂,好女兒,好嫂嫂,我做你爸爸叔叔好不好?’我看她多半會答應。”侯不明呸地啐了他一口。
群道見他兩個又胡說八道,沒完沒了,俱不去理他們。
陸無涯年紀較衛淩羽還要小上幾個月,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看到張自貞氣就不打一處來,在他肚上狠狠踩了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