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座荒山上,樹木倒下了一片。有的被攔腰折斷,有的被連根拔起,但都沒有被斧砍刀伐的痕跡。倒下樹木的前方,是一個高大的土包。土包頂部已被削去了一層泥土,一棵小樹露出了根部,在風中苦苦掙紮。寒風凜冽,沒有了大樹的環抱,孤零零的小樹恐怕都熬不過這個嚴冬,更別說未來了。
嚓——!
嚓——!
北風呼嘯聲中,參雜著斷斷續續的挖掘聲。挖掘聲是從一個土包背後傳過來的。繞過土包,地上出現了滴血,而且血越來越多,越來越濃。一個瘦小的身影,拿著一根樹枝,正半蹲著挖坑。他的頭上、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泥巴和枯草。從身形看,他最多十歲。
他身旁的地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具無頭屍。無頭屍的胸口和腹部,被戳了十幾個窟窿,慘不忍睹!他挖了幾下土,就抬起頭來,像兔子一樣伸長脖子、豎起耳朵,觀察周圍的動靜,行動鬼鬼祟祟。他有時甚至站起來,踮起腳尖四下張望,確定安全後,才繼續挖土。他如此反複,非常警覺。
由於地太硬,他用斷了好幾根樹枝才把坑挖好。但當他試圖把無頭屍抱進坑內時,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他不夠力氣,隻好雙手抓著無頭屍的雙腳,吃力地把無頭屍拖進坑內。
沒有棺材,甚至連一張草席都沒有。他掃了一下周圍,目光最後落在了自己身穿的棉襖上。棉襖破破爛爛,已經找不到原有的本色了。但棉襖裏麵的棉絮大多還在,還可以擋擋刺骨的寒風。
他沒有一絲猶豫,快速地脫下了棉襖,隻剩一件薄薄的貼身衣服。他用帶著體溫的棉襖把無頭屍的肩膀和殘餘的脖子蓋住,然後走出坑外,開始填土。他草草地埋葬無頭屍後,便趴在地上,對新墳拜了三下。然後,他抖抖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他默默地注視著新墳,淚水湧了出來,淌過稚嫩的臉,滴答滴答滴落到了地上。
天色和他的心情一樣,都是灰蒙蒙的。這種天氣,即使天完全亮了,也不會見到太陽。哎,何時才能看到陽光啊?!他擦幹眼淚,仰望著天空,老氣橫秋地歎了一口氣。一陣寒風吹來,好冷!他聳起雙肩,縮著頭,盡量不讓自己的脖子外露。他雙手抱在胸前,想以手擋住寒風的侵襲。但寒風無孔不入,他的口唇被凍得發紫,身子哆嗦著。
“哇,他跑得好快,電光一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言語間,帶有幾分讚歎。
“小子一夜未歸,害得我們白等了一夜,可惡!”惡聲惡氣,咬牙切齒。
“師父隻一掌,老東西就七竅流血了,連樹木也倒下一片,真厲害。嗬嗬。”幾分得意,十分殘忍。
……
幾聲年輕的女音,順著寒風,繞過土包,飄進了少年的耳朵。
他嚇了一跳,慌忙後退。聲音很清晰,說話的人離他應該不到十米!這些人腳步輕盈,幾乎聽不到腳步聲,輕功好得出奇。跑?肯定跑不過她們。拚?無異於以卵擊石。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但他不會自不量力,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衝動是魔鬼!十一年的逃亡生涯,使他比同年人老練了許多,他練就了同年人所沒有的沉穩和冷靜。他雖然沒有領教過她們的厲害,但是,能夠殺死三叔的人,絕非泛泛之輩。他看看周圍,草木凋零,無處藏身。他恨不得地上有一個洞,鑽進去。
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稱呼他是小子,似乎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名字。殺手們隻知道,麵前的這個小子,非殺不可。平常,他除了聽到和他朝夕相處的三叔喚他的名字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呼喊過他了。而且,三叔隻是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喚他藍末水。他覺得奇怪,三叔喊他的時候,總是指名道姓,顯得他們叔侄很生疏。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藍末水到處張望,突然發現他的身後,緊靠著新墳,有一棵兩個成人才能合抱過來的大樹。他忘了,剛才來的時候,他曾躲在大樹後麵,觀察了好一陣子才出來的。藍末水躡手躡腳地走向大樹,盡量不使自己的行蹤敗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