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話音未完，一個更加響亮而又有些沙啞的女聲從教學樓頂上的高音喇叭中傳出來：“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致斌斌，那樣溫良恭兼讓，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力行動！”這一聽就是王紅燕在喊話在場的人都非常吃驚，王紅燕不是沒有在學校裏嗎？她不是跟張倩去了文化館學唱歌去了嗎？怎麼到學校來了？歐陽中華，陳東生，劉建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無法告訴對方答案。
“我們是毛主席的紅衛兵，堅決走革命無罪造反有理的光明大道！決不回頭！告訴你們這些保皇派們，走資派你們想保，那是絕對保不住的！革命的洪流會蕩滌一切……”王紅燕越說越起勁。
陳東生一下子突然高興得大笑起來：“哈哈！說得好！太有才！太有才啦！哈哈哈哈！……”他差點就笑彎了腰。
“看把你高興得！你就笑吧！”劉建設對陳東生聽了王紅燕講話後發出的這種笑有些生氣了，不過他這種生氣還有著另一層意思，至於什麼意思，在場的人誰都清楚。
歐陽中華偷偷地從窗口向外麵看了看，對陳東生說：“唉，隻聽得見外麵的聲音，怎麼看不見他們的人呐？”
陳東生也向外看了看，說：“嗨，這有什麼奇怪，那些人比猴子都精，早就躲起來了唄！還讓你打呀！，牆後麵，對麵的樓房裏麵，估計大約有一百多號人呢！”
“你怎麼知道有那麼多人？”劉建設問。
“剛才那幾十顆紙手雷一起扔進來，那可就是幾十個人，他們還得要留著一些人在後麵作準備，作為二線火力呀！這就叫戰術，你懂嗎！”
“就你行，我沒看出來，就你行！”劉建設說話那神氣顯得對陳東生的話非常不滿。
“唉唉，劉建設別說了，你沒看見陳東生同學一聽到王紅燕的聲音，兩眼在放光呀！”歐陽中華拍了拍劉建設的肩膀說：“別再招他，讓他好好享受吧。”
“我還想他別招惹我呢！”劉建設不服地說道。
“繳槍吧！放下你們的武器，工人階級會寬恕你們的！……”外麵的聲音還在繼續。
“保皇的王八蛋，你睜眼看一看，”王紅燕開始唱起當時最流行的歌曲來：“特殊時期誰敢來阻攔，炮轟西南局，火燒省市委，那牛鬼蛇神的兵，保皇派他臉色發黃嚇破了膽，嚇破了膽！……”
突然，外麵又傳來一聲巨響，“轟”地一聲，仿佛天崩地裂，整個教學樓門窗玻璃都在這個巨大的爆炸聲中，仿佛馬上就要塌了，一時間濃煙四起，教室裏彌漫著刺眼的硝煙味道。歐陽中華他們突然有一種真的馬上就要去見馬克思的感覺。雙方的高音喇叭都沒有了聲音，靜靜地，等了很長一會兒，當煙霧慢慢散去，陳東生悄悄地把頭伸出窗戶，又迅速地蹲下身來，大聲地說：“糟了！靠著校門那邊的教學樓被炸了好大一個缺口！看來，他們是要動真格的了！”
剛才在哭的同學這會兒哭得更厲害了，“媽呀！”娘呀！“爸呀！”……，一時間哭什麼的都有，劉建設也抱著槍，蹲在牆角，臉上沒有了表情。
從樓頂上的高音喇叭裏時隱時現地傳來了王紅燕低聲的哭聲。
陳東生一下子仿佛變了一個人，他嘩地一下子站起身來，對著外麵高喊道：“去你奶奶的產業軍，保皇狗！要怎麼著就來吧！小爺這兒等早就得不耐煩了！”說罷舉起了他的那支美式卡賓槍，對著校門外就是一陣亂打，隻聽到對麵大樓的玻璃和門窗被子彈擊碎的聲音，嘩嘩嘩啦啦啦的一陣亂響……。
陳東生眼睛裏帶著怒火，連著打光了幾彈夾子彈，劉建設見他還收不住手，一下子把陳東生撲倒在地：“別打了！別打了！不能打了！……”
陳東生坐在地上，用眼睛盯著劉建設，不解地問：“嗨！為什麼不能再打了？！”
“我說不能打就不能打了，沒為什麼，向毛主席保證，就是不能再打了！”劉建設看起來非常任性。
歐陽中華知道劉建設為什麼說不能再打了，他是怕他的老爸真的會在外麵，但他現在又沒辦法直接把這件說明白，他隻把陳東生拉起來，拍拍他身上的灰塵，然後問他：“東生，帶煙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