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一(下)(3 / 3)

程律師走出病房的時候,胡喜問他:“老頭把財產都留給那孩子了吧?”

“你怎麼這麼想?”老爺雖然做錯過,但他一直努力想彌補。

“不用再騙我,遺囑不很快就公布了,就算現在告訴我,我也不會進去鞭屍。”

陳嘉睿也趕來了,臉上隻有驚訝沒有感傷。

原來老頭也是人,也會死……

“小姑父你來了,”胡喜冷笑一聲,“來也沒用,財產沒你的份,不過你要當了自己‘兒子’的監護人,沒準還能揩點油。”

陳嘉睿不解的看著程律師。

這一刻,程律師擅自做了一個決定。

他想為老爺找回這個家。

胡喜看了一眼沉默的程律師,便離開了,他要去找哥哥的那個孩子,也想看看他曾經喜歡過的女人。他最終選擇了與小姑姑永遠在一起,那個女子便和自己一樣成了被拋棄的人……

程律師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林慧敏,讓他們幫助自己。林慧敏在客廳裏踱來踱去,皺著眉說:“我不同意,按爺爺安排的不好嗎?何必再生枝節!”

“可是……”

這時古月喆走進來,淡淡的說:“我同意。”

“喆!”林慧敏緊張的叫道。

古月喆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看著喜極而泣的林慧敏,問她:“你誰?”

林慧敏說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她拿出一張照片,是他們訂婚的時照的,古月喆對著鏡子撫上自己的臉,確實和照片相差無幾,隻是照片上的兩人都很年輕,不過十多歲的樣子。

“我們認識很多年?”

“青梅竹馬,若不是你出了意外,我們早就完婚了。”

古月喆按住自己的胸口,心很疼,似乎在為一個愛著的人抽痛,他問:“我是不是很愛你?”

林慧敏擦幹眼淚:“是,你愛我,就像我愛著你,無論多少年都可以等待,我相信你一定會醒來。”

的確,有人好像這麼說過,會一直為他守候,原來就是這個女子。

雖然記不得了,但他會再愛上她。

他輕觸著她的淚痕,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林慧敏說I do。

他們在瑞士過著幸福平和的日子,一天,他要在閣樓中找些東西,看見角落裏有一塊落滿塵埃的空白畫布,隻有右下角簽著自己的名字。

自己以前學過繪畫嗎?

他的指尖剛觸碰到畫布,隻聽身後傳來妻子緊張的呼喚:“喆!”

他轉過身,看見挺著大肚子的太太扶著門框站在那裏,眼裏滿是焦急和無措,他走過去,露出溫柔的微笑:“怎麼上來了?我不說了,可以找到,你身子不方便,趕快下去吧。”

“……我等了半天,怕你有什麼事。”

古月喆安撫著妻子:“我已經好了,你別擔心,來,我扶你下去。”

林慧敏點了點頭,他笑著關上閣樓的門,陪妻子一起回到臥室。

幾天後,他又去閣樓,發現裏麵少了一些東西,好像有人整理過,可能是玉嫂打掃過,他也沒有多想。

畫布還在那裏。

他觸摸著畫布,閉上眼睛,雖然腦中一片空白,但似乎能憑直覺描繪出一個女子的輪廓,笑得很明媚,眼中似乎又有一點憂傷……

吃晚飯的時候,他問妻子:“我以前是不是個畫家?”

林慧敏愣了一下,點點頭:“嗯,我們以前一起學過,不過發生火災時,畫都燒了。”

他笑著說:“我是不是很愛給你畫像?”

林慧敏夾菜的手抖了一下,番茄掉在白色的桌布上,像血一樣,很刺眼,她吞了一下口水,答道:“畫過一些,趕快吃飯吧,菜都涼了。”

“好。”古月喆夾了一片番茄放進妻子的碗裏。

林慧敏看著白飯中的番茄,突然哭起來,哽咽的說:“喆,我們一輩子都坐在一起吃飯,好不好?就我們兩個……”

他摟著妻子的肩,輕輕摩挲著她的臂膀,說:“不好。”

林慧敏止住了抽泣,驚慌的看著他。

他撫上妻子隆起的肚子,笑道:“怎麼會隻有我們兩個?還有我們的孩子,很多很多,一直陪著我們。”

這下林慧敏哭得更凶了,古月喆看著妻子止不住的眼淚,不知所措,隻好用眼神向玉嫂求救。

玉嫂遞過一塊毛巾,說孕婦都容易多愁善感,又哭又笑的很正常,這才使他鬆了一口氣。

可是,到了睡覺的時候,古月喆輾轉反側,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有一個身影在眼前晃動。

那人笑靨如花,奔跑在田野間,休憩於夏花之中,安靜坐在午後的圖書館中,沐浴在教堂外庭的陽光中……但無論是什麼場景,一轉身,她就麵對著他,輕盈落入河中,與水中映著的朦朧月色融為一體。

他想拉住她,又想隨她而去,一股悶氣鬱結在他胸口,猛地喊出一句:別離開!驚醒了枕邊人。

“喆,怎麼了?”

“沒事……吵到你了,做夢而已。”

林慧敏擔憂的看著丈夫,沒有說話,焦慮卻都寫在臉上。

第二天,她找來一位權威的心理醫生,醫生說這是經曆大災難後的後遺症,通過催眠治療可以紓解。

果然,古月喆不再做那鏡花水月的夢了,夢中人也不再出現,隻是偶爾閃過的殘缺影像使他頭痛。

林慧敏建議繼續治療,但因為孩子就要出生了,古月喆說初為人父的忙碌會治療一切疑難雜症,她就不再堅持了。

這次程律師帶來的消息無疑是節外生枝,林慧敏很是反對。

夫妻兩人第一次因為意見不合而僵持。

孩子的啼哭引起他們的注意,保姆抱著一個嬌小的人兒出現在門口,為難的看著主人們。

小孩揉著眼睛,委屈的叫著他:“爸爸,你們在吵架嗎?”

古月喆走過去,揉揉孩子的頭:“乖,爸爸媽媽和伯伯在談事情,你先去床上躺著,一會兒爸爸給你講故事。”

小孩點點頭,乖巧的被保姆抱回臥室。

古月喆歎了口氣,對妻子說:“雖然是父親和小姑姑的私生子,關係有些複雜,但總歸是古家的事,爺爺死了,我不能袖手旁觀。”

“有人想害你!你不可以輕易顯身!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

“爺爺第一份遺囑就是把公司留給咱們,現在雖然改變遺囑,但早晚有一天咱們要回去的。”古月喆把雙手搭在妻子的肩上,柔聲道:“相信我,不會有事。”

林慧敏想了又想,最終敵不過他的堅持,隻能妥協道:“我先回去,你和孩子待在這裏。”

古月喆看著妻子堅決的表情,隻能說:“好,你也要小心。”

程律師先回去部署,雖然接回小綾的過程有些曲折,但基本是按計劃進行,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丁懿,因為林慧敏私下找他談過,無論如何決不能把這個女子接進古家。

他明白這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又見丁懿身邊出現一個對她一往情深的小大夫,便想丁懿和喆少爺已然不能在一起,放了她自由,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就聽從了林慧敏的要求。

小綾在美國治病的時候,古月喆去見了他。

“你叫什麼名字?”

“丁綾。”

某個念頭在古月喆腦中飛快閃過。

丁綾……

“你是誰?”小孩問。

“雖然年紀差的有點大,但我是你的哥哥。”古月喆笑著對他說,“從今往後你就叫古月綾了。”

小綾呆呆的看著他,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從書包裏掏出一張照片,抱在懷裏。

“那是什麼?”

“爸爸的照片……”小綾顫聲說,那是唯一一張爸爸的照片,他和媽媽有很多合影,媽媽說爸爸不愛照相,他喜歡把愛的人畫出來,所以才隻有這麼一幅獨照。

“能給我看看嗎?”

小綾點點頭,遞了過去,古月喆看著照片上的清爽男子,不由生出幾分熟悉之感,小綾的養父會不會是自己以前的朋友?

他問旁邊的玉嫂:“認識嗎?”

玉嫂搖了搖頭。

古月喆便把照片還給了小綾:“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我帶你的小侄兒來看你。”

“你有孩子了?”小綾小心的問。

他點點頭。

“我……可不可以讓媽媽來陪我?我很想她。”

看來小綾和他養父母的感情很深,作為人父,他了解這種親情,就算要讓小綾回家,也不用如此極端的手段,徹底割斷他們的聯係,便答應道:“當然可以。”

看著小綾因小小願望被滿足,就笑得那麼開心,他忽然感到有些揪心。

古月喆離開後,一個西裝領帶打扮體麵的男人站在他身後,不帶情緒的陳述著:“綾少爺,請您記住您的保證。”

“我知道,我知道……”小綾忍住淚,咬著嘴唇,努力不哭出來,“就再讓我與媽媽見一次,最後一次……”

西裝男不再言語了。

因為幾乎沒有人知道古月喆還活著,所以林慧敏入住古家時,放出“陰婚”這樣的風聲。

一切盡在掌握,唯獨多出藍麗這個變數,但如果不是有鍾藍的配合,挖出藍麗這條線,想要抓住林立初還真不容易,他這人看起來處處是破綻,實則心思縝密,做事心狠手辣,不留證據。

古月喆回國的第二天,丁懿就失蹤了,等得到線報,找到丁懿下落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古月喆突然要求一起前去。

林慧敏擋住大門,不讓他出去。

“為什麼不讓我去?”

“因為危險……有警察會去救她。”

“你在發抖,惠敏,你在怕什麼?”古月喆托起她失去血色的臉頰。

“求求你不要去。”林慧敏抱住他哭喊道,因為她知道,隻要一眼,他就會記起一切,知道誰才是他最愛的女子!

古月喆把她抱在懷裏:“我說過會一輩子陪著你和孩子吃飯,我承諾的就不會改變。”他吻了吻妻子的臉頰,然後推開失神的她,快步上了胡喜的車。

玉嫂扶起她:“小姐,喆少爺會回來的。”

林慧敏搖晃著站起來,對玉嫂說:“我不放心,我要和程律師一起去看看。”

已經知道一些真相的胡喜一邊開車,一邊用餘光打量著這個死而複生的哥哥,他忍了很久,終於忍無可忍的問:“你真的不記得她了?”

“專心開車。”古月喆所答非所問。

胡喜啐了一口,咬著牙說:“狼心狗肺,你最好TMD永遠別後悔!”雖然是自己最喜歡的人,但他還是要這麼罵。

古月喆預測了千百種看見丁懿時的心情,他知道一定會被撼動,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撕心裂肺的痛!

是的,他後悔了,悔不當初!

當他看見緩緩滑落在血泊中的女子時,恨不得撕碎了自己,來填補她的傷口。

他忘了她,怎麼會忘了她呢?本以為隻有死亡才能將兩人分開,結果他如此輕易的將她遺忘了……

胡喜說的對,自己就是TMD狼心狗肺,如果他還是個人,就不應該忘記這個女子,這個對自己說“不管在天涯海角,我都等著你……一個人是孤獨,兩個人就是家,我會讓小綾活下去,守著我們的家,等你回來”的女子。

……

雖然不可能沒有怨,但不得不承認,林慧敏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沒有說任何話,隻是把孩子放在他懷裏,幾日水米不進的他,感覺到雙臂上的重量,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虛弱了。

“爸爸,你是不是病了?”

他低喃道:“爸爸是病了,得了心痛的病,疼得要死……”

小孩湊到他胸前,用力的親吻心髒的位置,然後天真的說:“我幫爸爸治病,您會很快好起來的。”

隻是平時親子間習以為常的小動作,卻使他淚如湧泉。

此生,他注定要負了丁懿。

他不敢再見她,也不能再見她。

丁懿離開的時候,他想以陌生人的身份送她一程。結果,她熱情向他表白,一如當年,仿佛不存在歲月的隔閡,她在等……等明知會到來的拒絕……

即使在最後,她依然不吝嗇將笑容與他分享,為他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希望她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一路順風,不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