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天裏的一陣雷(1 / 1)

1980年2月,中國共產黨第十一屆五中全會在北京舉行.這一天,注定是新中國經濟改朝換代的一天。

1980年11月,美國總統競選;共和黨羅納德•裏根戰勝了民主黨吉米•卡特,成為美國第40任總統,這一天,注定是全世界政治家們集中目光的一天。

1980年12月22日,在中國北方一個改革春風還沒有吹到的小山村,即將有個生命要輪回到這個世上,這一天,注定是全屯人值得回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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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未來莫道熱,冬至未來莫道寒。那時候的北方,尤其是趕上了冬至,天兒都能凍掉人的耳朵。艾貧農蹲在牆根角,又著急又興奮的看著接生婆出出進進。

木頭垛下的狗窩裏,那隻守了艾家十來年的老黃狗萎縮在草墊子上,翻著白眼看著主人吧嗒吧嗒的緊抽著嗆人的老漢煙。

艾家在這‘不大窪’算不得大戶人家那是肯定的了,不過艾貧農這人挺勤快,半輩子下來,倒也是攢下了幾間瓦房,十幾畝田地來。不愁吃也不愁喝,就是眼瞅著快四十了,可自家的婆娘還是一點動靜沒有。這不,今年年初的時候,照著村東王瞎子的指點,倆人去了趟村外十裏遠的觀音廟上香請願,也不知道是老天爺心情好啊,還是命中該著,反正回來後不久,他婆娘便懷上了,一晃眼這不就要生了嘛。

這麼多年沒少遭村裏人的白眼,這回終於要揚眉吐氣了,艾貧農把煙袋鍋子使勁的往牆上磕了磕,興奮的站起身來。這賊老天,剛剛還是大睛天呢,這咋又黑乎乎的壓過來一片雲彩?艾貧農又想起就要出生的孩子,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嘴裏啐道:“老天爺的壞話也是你敢說的麼?咋不打爛了你這張破嘴。”

還沒等他趕進偏屋呢,頭上就聚集了一大坨黑雲彩,好像老黃狗生病時候拉的屎一樣,讓人看了打心裏就惡心。

轟隆隆的雷聲隨即在小山村的上空響了起來,七叔八嬸子們都趕出自家屋子,出門來看。這冬天臘月的打雷也就是在書裏看到過。前幾天村支書說北京城裏也不開了什麼大會,莫不是有啥事情了?農村人生活不好,但覺悟可不低,咱這老美也打了,還剛剛整躺下老越,難道又有誰想要炸毛了?

“老子辦了他們。”正在老槐樹底下聽人們瞎猜的“老八路”----陸爺大吼一聲,右邊空蕩蕩的棉軍衣袖子囂張的來回搖動。

他這暴脾氣慣著過誰呢,當年日本鬼子屠殺中國老百姓,陸爺就扛過槍,結果丟了隻胳膊,蔣介石後來搞內戰,陸爺參加了八路軍,又打殘了一條腿。他還真沒慣著過誰。

烏雲是越來越近,一道耀眼的閃電過後,清脆震耳的雷聲仿佛擊在人的耳台上,黑土地都像是在顫抖。

幾秒聲前的喧囂,驟然變得悄無聲息,事後據王家老太太爆料,她腿腳不利便,閃在了最後邊,當她剛衝到李老二家大門口的時候,隱約看見五十米外的寒風中,飄蕩著一隻空蕩蕩的軍棉襖袖子。

即不下雨,也不下雪,連綿不斷的雷聲持續了得有一盞茶、一袋煙,再加一頓飯的時間,老天爺還頗有創意的在結尾加了個淡出的聲音特效,幾個閑不住的孩子,也不管大人們的咒罵,蹦蹦跳跳的鑽出屋子,轉眼便蹤跡不見。

雷聲突然消失,反而顯得小山村特別的寧靜,正當人們再次聚攏在老槐樹下,七嘴八舌的議論這件不同導尋常的事件背後,有什麼預兆和陰謀的時候,村西頭傳來了一陣不亞於雷聲的嬰兒啼哭。

老人們都分辨得出來,這是新出生的娃的哭聲,麼不是老艾家的婆娘生了?這孩子的哭聲挺特別,說是哭,還不如說是笑。那聲音在寒風裏就像是以前唱戲的人在吊嗓子一樣,那叫一個響亮,那叫一個中氣十足,咋聽起來裏麵還有點興奮的意思呢?

王瞎子坐在自家門前的青石板上,嘴裏碎碎叨叨的念著:“變天嘍,要變天嘍!”

陸爺站在樹下擰著眉毛叫嚷著:“億萬人民億萬兵,萬裏江山萬裏營!老子打不動了,咱的崽子們是不會斷的。”

艾貧農雙腿就像安了彈簧一樣,二十多步的距離就留下兩腳印兒,當他從接生婆手裏抱過濕淥淥的孩子,便迫不急待的瞄向兩腿之前。

“是個帶把的,哈哈,他娘你看看,帶把的啊”,周圍幫著接生的婆娘們都嘿嘿的跟著笑起來,恭喜的聲音不斷,還有吵著讓他擺席的。

“這席是肯定擺的,到時忘了各位的幫襯,我現在就通知村裏人去。”艾貧農見他們母子平安,自己仿佛年輕了二十歲一樣,‘咻’的一聲竄出門外,踩著剛剛留下的兩個腳印兒,轉眼便拐出了大門,風多快,他多快,他比風還快,風都沒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