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漆黑一片,透過窗戶什麼也看不到,我隻能借著房間裏灰暗的燈光,
朦朦朧朧看到玻璃上有一個模糊的影象,在黑暗的彼端,與我遙遙相望。
看不清麵孔,仿佛是我出竅的靈魂,停留在一片荒涼的廢墟中,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是如此地彷徨與無助,以至在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能確定他是我的。
他一直在尋找小倩,我知道。
現實中找不到,他就到夢中找。外麵世界找不到,他就到他的內心世界裏找。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做夢,夢見她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一個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她在黑暗中苦苦掙紮,倍受折磨,她似乎在一個深淵裏,又仿佛在一片沼澤地裏,身體幾乎要全部陷進去,隻有她烏黑的頭發,還有她那雙白皙卻瘦弱不堪的手露在外麵。她拚命地向我發出求救的信息,我卻無能為力,因為我不知道她離我有多遠,隻是感覺她的手遙不可及,我的手不可能夠到她。
哦,不!連她的那雙手,我也要漸漸看不到了。
就在我要為之瘋狂與崩潰時,突然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把我從剛才的噩夢中驚醒,是她的手機鈴聲,我馬上意識到,同時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我猛然坐起,環視四周,難道她回來了?
整個房間我都找過了,沒有她的手機。她的手機不在房間裏,我知道,而且一直打不通。
難道她想給我一個驚喜?但漸漸我卻由驚喜轉為恐懼,因為每當我感覺離它越來越近快要找到它時,它卻突然消失。
有幾次,我堅決認為手機鈴聲是我噩夢的延續,尤其當我再撥打小倩的手機發現關機時,更是對此確信無疑,剛才的手機鈴聲一定是我的幻覺。
但當這個手機鈴聲開始非常頻繁有規律地出現在晚上十二點,而且我可以確定它是從窗戶外麵傳進來的時候,我就不再認為那是我的幻覺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幻覺,那手機鈴聲又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它如果不是從小倩的手機裏麵發出來的,那又是從誰的手機裏發出來的,且又為什麼會那麼巧,用的都是同一種手機鈴聲?如果說是從小倩的手機裏麵發出來的,那它又為何和我玩捉迷藏的遊戲,每次響過以後,就突然關機乃至瞬間消失,讓我無法找到它,這種想法讓我感到非常地滑稽,我想笑,卻笑不出來,仿佛被一種致命的東西堵在嗓子眼裏,以至我拚命張大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窗戶外麵是一個院子,院子裏麵有一棵柿子樹和一口枯井,其他什麼也沒有。雖然我有幾次設想手機鈴聲可能來自枯井裏麵,當每當我開始麵對那個幽深的黑洞時,設想都會被一種某名的恐懼輾碎,以至我不敢再想下去。
今天晚上我準備不睡覺,等待那個熟悉且又陌生的手機鈴聲。
由於身體疲倦和精神過度緊張,我的眼前開始模糊,我開始回憶她失蹤的那天下午,她告訴我,她可能要晚點回去。
可是當我等到八點鍾,打電話問她在哪裏,準備開車去接她時,她卻說自己仍然很忙,讓我不要接她,她會自己回來,問她什麼事,她卻又不說。
我開始預感,她可能遇到了什麼麻煩事,但我還是耐心地等到九點,可是自此她的電話就一直處於一種關機狀態。
一個月了,始終沒有她的消息。
難道她家裏出了什麼事?那她也應該給我發個短信,告訴我一聲啊,難道她不知道,不告而別,會讓我擔心。何況都一個月,她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從沒有間斷過,我打了無數次,無數次發現打不通。
我快發瘋了,如果再找不到她。
我由焦灼不安,漸漸變得心力交瘁。
我幾乎要精神崩潰,如果再找不到她。
我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種想法讓我感到害怕,但我還是不可遏止地想下去。
她可能已經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如今她正向我召喚。我似乎看到玻璃上的影象不是我的,而是她的,離我是那麼地遠,又是那麼地近。望著她蒼白消瘦的麵孔,我似乎看到她正在哭,站在黑暗的廢墟中,她顯得如此地孤獨與無助。她需要我,我想到。
就在我漸漸沉湎於對她的幻想中時,突然一道刺耳的手機鈴聲把我從眼前的幻境中撕開,我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當我意識到手機鈴聲正是從我對麵的玻璃裏麵發出來的時候,我更覺恐怖。
但我又馬上糾正了自己錯誤的意識,迅速推開窗戶,跳出窗外,幾乎是同時,我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按下任意鍵,當一束綠瑩瑩的光從手機裏麵射出時,隨著幾次橫掃豎劃,我馬上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同時也馬上證實了我一開始的設想是正確的,一陣觸電般的感覺迅速傳遍我的全身。
手機鈴聲確實來自眼前的枯井——被我一直看作黑洞的枯井。